丈夫的白月光車禍急需肝臟移植，唯一匹配的供體是我媽。李承澤把我媽綁上手術臺那天，
我額頭磕出血求他，卻被關進禁閉室。三天后他西裝革履出現(xiàn)：“手術很成功，
你媽那邊我派人照顧了?！薄斑@幾天我要陪挽瑤，不回來了?！蔽也恋粞蹨I冷笑：“不用了。
”母親葬禮上，我當眾播放他逼迫供體的錄音。李承澤臉色鐵青：“你瘋了？
李家丟不起這個人！”我撕碎遺囑甩在他臉上：“丟人的是你們用我媽的命，
換林薇多活五年。”1水泥地的寒氣，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順著膝蓋骨縫，
狠狠扎進我的骨髓里。我蜷縮在墻角，后背抵著同樣粗糙冰涼的墻壁，
每一次呼吸都帶起鐵銹和灰塵的顆粒，嗆得喉嚨發(fā)癢。這間禁閉室，
不過是個廢棄的雜物間改的，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門上方有個巴掌大的小氣窗，
透進來幾縷死氣沉沉的光線，勉強勾勒出角落里堆放的破舊拖把和空消毒水桶的輪廓。三天，
七十二個小時，四千三百二十分鐘。時間在這里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割肉，
緩慢而清晰地凌遲著我的神經(jīng)。我數(shù)過墻上斑駁的霉點，數(shù)過天花板上剝落的墻皮，
甚至數(shù)過從氣窗外飄進來的、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灰塵在光柱里跳舞的次數(shù)。
黑暗是最大的幫兇。它吞噬光線，也吞噬聲音，
卻把門外偶爾經(jīng)過的腳步聲、模糊的交談聲無限放大，再扭曲地灌進我的耳朵里。
“……林小姐那邊怎么樣？”“李總親自守著，VIP特護病房，最好的醫(yī)療團隊。
”“供體呢？術后監(jiān)護……”“哦，那個護工??？切了快百分之七十的右肝，年紀又大，
指標一直不穩(wěn)，送ICU了，
情況不太好說……”供體……護工……指標不穩(wěn)……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心尖上。我猛地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嘗到濃重的鐵銹味，
才勉強抑制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尖叫。指甲深深摳進冰冷堅硬的水泥地縫隙，
指尖傳來鉆心的刺痛，卻絲毫抵不過心臟被反復撕裂的劇痛。三天前，也是這雙手，
死死扒著冰冷光滑的手術室門框，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扭曲。
我媽那張總是帶著疲憊卻對我永遠溫柔的臉，最后的影像，
就是被幾個穿著白大褂、面無表情的人強行按在移動病床上推進去。她的眼神，
充滿了渾濁的恐懼，茫然地掃過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喊我的名字，
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皨尅蔽业目藓克浩屏酸t(yī)院走廊虛假的平靜，“放開我媽，李承澤，
李承澤你混蛋，你不能這樣，你會害死她的，她身體根本受不?。 蔽蚁癔偭艘粯訐溥^去，
卻被兩個保鏢死死架住胳膊，拖離門邊。我掙扎，踢打，用盡全身力氣，卻如同蚍蜉撼樹。
視線被淚水徹底模糊，只能看到李承澤站在幾步之外。他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
身形挺拔得像一桿標槍，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一絲不亂。他甚至沒有看我，目光越過混亂，
平靜地落在手術室門上那盞刺目的“手術中”紅燈上，
側臉的線條在慘白的燈光下冷硬如刀削斧鑿。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
我猛地掙脫，朝著他的方向，用盡全身的力氣跪撲下去。
額頭狠狠砸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磚上?！斑耍 背翋灥捻懧曉谧呃壤锘厥??！俺袧?！
我求你了！李承澤！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別動我媽！她不行，她真的不行?。?/p>
”我語無倫次，額頭黏膩溫熱，血順著眉骨流下來，糊住了眼睛，視野里一片猩紅。
我胡亂地用手抹開，繼續(xù)重重地磕下去，每一次撞擊都帶著骨頭碎裂般的聲響，“求你了，
放過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別動我媽，別動她?！睖責岬囊后w淌過臉頰，
分不清是血還是淚。他終于動了。皮鞋踩在光潔的地磚上，發(fā)出清晰、沉穩(wěn)的“噠、噠”聲，
停在我面前。那雙锃亮的鞋尖，離我磕破流血的額頭只有幾寸的距離。我猛地抬頭，
血淚模糊中，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里面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憐憫，沒有愧疚，甚至連一絲不耐煩都沒有，只有一片漠然，
仿佛在看一件與己無關、甚至有些礙眼的垃圾。他微微蹙了下眉，
似乎嫌我額頭的血污臟了他的視線，隨即冷淡地移開目光，對著旁邊的保鏢，薄唇輕啟，
吐出幾個字，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刺穿了我最后的希望：“太吵了，帶下去，關起來，
手術結束前，別讓她出來礙事?！?“吱呀?！贝潭蔫F門鉸鏈摩擦聲，
打破了禁閉室里沉重的死寂，也將我從那三天三夜循環(huán)往復的噩夢中拽了出來。
一道強烈的光柱從門外照射進來，瞬間刺得我雙眼劇痛，條件反射地抬手捂住眼睛，
整個人蜷縮得更緊，像一只受驚過度、試圖縮回殼里的蝸牛。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不疾不徐，由遠及近。我艱難地、一點點地挪開擋在眼前的手，透過指縫，
在淚水和光線造成的強烈暈眩中，看到了那個身影——李承澤。他逆光站在門口，
身形依舊挺拔如松，三天前那身昂貴的深灰西裝換成了更顯矜貴的純黑色，
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頭發(fā)精心梳理過，
整個人像是剛從某個高級商務會議或者雜志封面拍攝現(xiàn)場走出來，
光鮮亮麗得與這間骯臟、冰冷的雜物間格格不入。他身后是醫(yī)院走廊明亮的燈光，
將他襯得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祇，或者……冷酷無情的審判者。他微微低頭，
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種眼神，和他三天前下令把我關進來時一模一樣。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污穢之物的厭棄，像是在看一只在泥濘里掙扎的螻蟻。
“手術很成功?！彼穆曇羝届o無波，像在讀一份無關緊要的報告，
“挽瑤的肝功能恢復得不錯，排異反應暫時在可控范圍內?！蓖飕帯洲薄陌自鹿?，
他心尖上的人，活了，真好。喉嚨里像堵著什么東西，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應，甚至沒興趣看我此刻是死是活，
只是例行公事般地繼續(xù)交代：“你母親那邊，我安排了專人照顧，在ICU，
最好的醫(yī)療資源都用上了?！彼D了頓，“術后……總歸是有風險的。不過你放心，
李家不會虧待她。”不會虧待？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猛地沖上喉嚨，我死死咬住牙關，
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他微微側身，目光似乎已經(jīng)越過了我，飄向了走廊盡頭，
飄向了那個住著他心上人的VIP病房，語氣帶上了一絲輕快：“這幾天，
我要留在醫(yī)院照顧挽瑤。她剛經(jīng)歷這么大的手術，情緒和身體都很脆弱，離不開人。
”他的目光終于落回我臉上，帶著一種不明的意味：“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你……”他上下掃了我一眼，眉頭又習慣性地蹙起，仿佛我此刻的狼狽不堪是故意給他添堵，
“把自己收拾干凈，這副樣子，像什么話？”說完，不再看我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他即將踏出鐵門的那一刻。我動了。積攢了無數(shù)次額頭撞擊地面的痛楚，
積攢了母親被拖走時那絕望眼神的冰冷，終于沖破了喉嚨的桎梏。那聲音嘶啞得可怕，
干澀得沒有一點水分，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狹小的空間里：“不用了。”李承澤的腳步，
戛然而止。他停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大部分光線。他沒有立刻回頭，只是站在那里，
背影透著一股被打斷后的不悅和。幾秒鐘的沉默后，他才緩緩轉過身。他看向我，
眼神帶上了一絲疑惑，以及……被打擾的不耐煩?！笆裁床挥昧?？”他問，聲音低沉，
帶著上位者習慣性的質問口吻。我用盡全身力氣，撐住冰冷粗糙的墻壁，一點點，
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膝蓋因為長時間的蜷縮和冰冷而僵硬刺痛，
每一次彎曲都像有針在扎。三天水米未進，身體虛浮得像一片隨時會飄走的云。但我站住了，
脊背挺得筆直，盡管雙腿在不受控制地打顫。臉上黏膩的血和淚早已干涸結痂，緊繃著皮膚。
我沒有去擦，只是抬起手，用沾著灰塵和血污的手背，在臉上用力地、狠狠地抹了一把。
粗糙的布料摩擦過干裂的嘴唇和結痂的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這痛感，
卻讓我混沌的大腦裂開了一道縫隙，注入了一絲冰冷的清醒。我抬起頭，
迎上他那雙寫滿不解和薄怒的眼睛?！拔艺f，”我的聲音依舊嘶啞，卻不再顫抖，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不用你安排了?！蔽页秳恿艘幌伦旖?，
那動作牽動了額頭的傷口，一陣刺痛。但我清晰地感覺到，那是一個笑。
一個冰冷、空洞、沒有任何溫度，甚至帶著一絲瘋狂意味的笑?！拔覌屇沁?，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清晰地補充道，“不用你‘照顧’了。
”李承澤的眉頭瞬間擰了一下，他顯然沒聽懂，或者說，
他根本不愿意去想我話里那冰冷的、不祥的詞。他眼底的疑惑迅速被一種被冒犯的慍怒取代。
他可能覺得我在耍脾氣，在無理取鬧，在給他這個“施恩者”難堪?！八瓮?，
你最好清醒一點?！彼蚯氨平徊?，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下來，
語氣帶著警告的意味，“現(xiàn)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母親的命是李家救回來的，
你該知道感恩……”“感恩？”我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
那嘶啞的聲線刮擦著人的耳膜，帶著一種瀕臨崩潰卻又強行壓抑的尖銳，“李承澤，
你要我感恩什么？感恩你把我媽像牲口一樣綁上手術臺，去救你的林薇？
”我往前踉蹌了一步，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仿佛要將他的虛偽和冷酷燒穿：“感恩你把我像條狗一樣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
聽著外面的人議論我媽術后快不行了？”他的臉色終于變了。不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而是掠過一絲被戳破隱秘的驚怒。他眼神閃爍了一下，厲聲道：“你胡說什么？誰告訴你的？
手術很成功，你母親只是需要時間恢復……”“恢復？”我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笑，
眼淚終于再次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干涸的血痂，流下滾燙而骯臟的痕跡，“李承澤，
你真當我是傻子嗎？還是你覺得，你們李家真的能一手遮天，堵住所有人的嘴？”我抬起手，
用盡全身力氣指向門外，指向那象征著光明和特權的走廊盡頭，
指向林薇所在的VIP病房方向，聲音因為極致的悲憤而扭曲變形：“她在里面，
被你們當祖宗供著！用著我媽的血！我媽的肝！我媽的命！你告訴我，我媽在ICU里，
靠呼吸機撐著，血壓掉到測不出來！尿袋里三天沒有一滴尿！你告訴我，她怎么恢復？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向他精心維持的體面。李承澤的臉色由白轉青，
再由青轉黑。他額角的青筋暴跳起來，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死死釘在我臉上，
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怒：“宋晚！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誰允許你在這里造謠生事、污蔑李家？給我閉嘴！”“污蔑？
”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眼淚流得更兇，笑聲卻更加尖銳刺耳，“李承澤，
你真虛偽得讓我惡心！你敢發(fā)誓嗎？用你們李家的列祖列宗發(fā)誓！
用你后半輩子所有的榮華富貴發(fā)誓！說我媽現(xiàn)在好好的！說她能活著走出ICU！
”我向前又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他冰冷的西裝上，仰著頭，
血紅的眼睛死死鎖住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心虛：“你敢嗎？
”李承澤被我逼得下意識后退了半步。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堅硬的石頭，
眼神里翻涌著狂風暴雨般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當眾扒下偽裝的狼狽和陰鷙。
他顯然不敢接這個毒誓。“瘋子！”他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眼神陰冷地掃過我，
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警告，“我看你是關在這里關出精神病了！
立刻給我收拾干凈滾回家去！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他不再看我，
仿佛多看一眼都臟了他的眼睛，猛地轉身，對著門外厲聲喝道：“來人！把她給我弄出去！
送回別墅！看好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再踏出大門一步！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立刻出現(xiàn)在門口，面無表情地朝我走來。這一次，我沒有掙扎，
沒有哭喊。我只是站在那里，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和虛弱而微微發(fā)抖，臉上血淚交織，
狼狽不堪。但在那一片狼藉之下，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了，又有什么東西在冰冷的灰燼中，
悄然凝結成形。我看著李承澤決然離去的、冷漠挺拔的背影，
看著他走向走廊深處那片象征著“新希望”的光明之地。心口最后殘存的熱度，徹底熄滅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凍徹靈魂的冰冷。3三天后，南城西郊墓園。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
沉甸甸地覆蓋著整片山頭，像一塊巨大的、吸飽了水分的臟抹布，隨時要傾瀉下來。
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一絲風都沒有，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烏鴉嘶啞的啼叫，劃破死寂，
更添凄惶。青黑色的墓碑，冰冷而簇新。碑上鑲嵌的照片里，我媽周淑芬，
嘴角帶著一絲我熟悉的、疲憊卻溫柔的弧度，眼神卻有些茫然地望向鏡頭之外，
仿佛還在擔憂著什么。照片下方，刻著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生：1965年3月12日。
卒：2023年9月28日。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護工的名字，一個卑微得如同塵土的生命，
終結在了一場“成功”的肝臟移植手術之后。墓前空地上，稀稀拉拉站著幾十號人。
大多是些面生的、穿著講究的男女，神情或麻木，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敷衍，
間或低聲交談幾句。他們是李家的人，或者依附李家的人。這場葬禮，
是李家“仁義”的面具，是給外界看的一場體面秀。真正為周淑芬這個人悲痛的，除了我，
恐怕再無他人。我穿著一身最廉價的黑色連衣裙，洗得有些發(fā)白，套在我形銷骨立的身體上，
空空蕩蕩。臉上沒有任何妝容，慘白得像一張紙，
只有眼下濃重的烏青和額角那道尚未完全愈合、依舊猙獰的暗紅色疤痕，
無聲地訴說著這十幾天地獄般的煎熬。我站在最前面，離墓碑最近的地方，背對著所有人，
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冰冷的、小小的東西，塑料外殼硌著掌心的嫩肉。
身后傳來刻意壓低的議論聲，像一群蒼蠅在嗡嗡?！皣K，李家還真是仁至義盡了，
一個護工而已，搞這么大陣仗……”“聽說供肝給林小姐了？林小姐命真好……”“小聲點！
正主在前面呢……看那樣子，受刺激不輕……”“呵，麻雀飛上枝頭，真當自己是鳳凰了？
她媽用命給她換的富貴，也得有命享才行……”那些話語，像淬了毒的針，
密密麻麻扎在背上。我沒有回頭，只是攥著手里那個小東西的指關節(jié)，
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顫抖著。一陣由遠及近的汽車引擎聲打破了墓園的死寂。
幾輛線條流暢、光可鑒人的黑色豪車，如同沉默而傲慢的巨獸，依次停在不遠處。
中間那輛加長轎車的車門被司機恭敬地拉開。李承澤先下了車。
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
只是臉上刻意籠罩著一層沉重的哀戚。他微微側身，
小心翼翼地從車里攙扶出一個人——林微。她穿著一身同樣昂貴的黑色羊絨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