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父親在城破前夜，塞進他懷里的。冰涼的銅棱硌著心口，

卻壓不住那幾乎將他撕裂的滔天恨意。國仇家恨，像冰冷的毒蛇，盤踞在他空蕩蕩的胸腔里，

啃噬著最后一點生息。雨絲漸疏，東方透出死魚肚皮般的灰白。他撐起凍僵的身體，

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泥濘與瓦礫，匯入南逃的人流。方向只有一個：益州，成都。

那里曾是季漢龍興之地，或許還有一絲微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向南，向南！哪怕爬，

也要爬到那傳聞中尚算安穩(wěn)的蜀地去！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棧道濕滑如涂油，

下臨萬丈深淵，激流咆哮。衣衫襤褸的流民像一串串絕望的螞蟻，緊緊貼著濕冷的巖壁挪動。

寒風(fēng)卷著冰渣，抽打著裸露的肌膚。餓殍倒斃路旁，無人多看一眼，

活著的人只是麻木地跨過，繼續(xù)前行。劉玄混在隊伍中，雙腳早已磨爛，

血水混著泥漿凍在破履上。腹中空空如也，只能嚼幾口苦澀的樹皮。支撐他的，

唯有那刻骨的恨意和懷中那枚冰冷的殘印。每當(dāng)腳步虛浮，眼前發(fā)黑，

他便狠狠掐一下那銅印的棱角，劇痛刺入神經(jīng)，提醒著他：活著！活著才有血債血償?shù)囊蝗眨?/p>

不知走了多久，當(dāng)蜀地特有的濕潤空氣帶著竹木清香拂過面龐時，成都平原終于展現(xiàn)在眼前。

然而，迎接他們的并非安寧。城門緊閉，吊橋高懸。城下，黑壓壓的流民營盤連綿不絕，

絕望的哭喊與憤怒的咒罵交織。更遠(yuǎn)處，隱約可見旌旗招展，那是李雄的叛軍，如黑云壓城。

“狗日的李雄！占了咱漢人的地，還要把咱們最后一條活路也堵死嗎？

”一個瘸腿的老兵捶打著地面，嘶聲哭罵。“聽說他自稱‘成都王’了！要學(xué)那劉玄德咧！

我呸！他也配！”旁邊有人唾罵。劉玄的心猛地一沉。李雄？蜀中李氏？

他攥緊了懷中的殘印，指節(jié)發(fā)白。成都，這最后的希望之城，也已陷入叛亂的漩渦。

他擠到城下，想看得更真切些。城墻斑駁，青苔蔓延，唯有那高聳的城樓門額上，

“成都”兩個古拙的大字，在暮色中透著一股沉甸甸的滄桑。他仿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