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高考，我摔斷了雙手。
爸媽焦急趕到醫(yī)院，哭著握醫(yī)生的手。
第一句話問的卻是：“醫(yī)生，打止痛能參加考試嗎？”
被醫(yī)生嚴肅批評后，爸媽當場反思，承諾會照顧好我。
當晚，我喝了一杯媽媽遞來的牛奶后昏迷。
再醒來，我竟躺在古老道觀的房間里。
煙霧繚繞中，爸媽強逼我喝下腥臭的符水。
我害怕哭出聲，嗆到窒息。
他們卻跪地求老道：“不計后果，也要讓他參加高考。”
直到高考那天，我叼著筆在試卷寫下：
“去死。”
因為，我終于知道了他們逼我高考的原因……
1、
病房內(nèi)，我雙手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門外爸媽和醫(yī)生的爭執(zhí)已經(jīng)持續(xù)一個小時。
我看了一眼胸口的競賽獎?wù)?，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說道：
“我要復(fù)讀，明年再考。”
頓時，周圍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話音未落，媽媽快步上前。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臉上，
同時，爸爸手里的病歷本砸在我頭上，怒喝：
“你媽辭職陪跑，我求人花錢給你買習題，你說不就不考？”
“我告訴你，今年必須考！想復(fù)讀？你不要臉我還要！”
我憤怒又委屈的看著他們。
明明從前這么疼愛我的家人，為什么會因為我不能高考變成這樣。
從來到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我能不能高考。
甚至沒人問過一句，我受傷疼不疼。
“別吵?！贬t(yī)生開口阻止，“他雙手骨折嚴重，打封閉止痛參加一周后的考試，只會讓他落下殘疾?！?/p>
病房瞬間安靜下來，但爸媽黑沉的臉色表明，他們并不在乎。
醫(yī)生見狀，神色更加嚴肅。
“不管是因為什么，病人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p>
“你們再無理取鬧，我合理懷疑你們虐待孩子，只能請警察介入調(diào)查了。”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爸媽也被這句話嚇到。
剛剛還堅持的表情松動，帶上客套的笑意終于服軟。
半小時后，被嚴肅教育的爸媽陪著笑送走了醫(yī)生。
互看一眼，說了句讓我好好休息，雙雙離開了病房。
只是，媽媽離開時的一眼太過復(fù)雜，讓我隱隱不安。
我腦中有無數(shù)個疑問，卻沒有答案。
晚上，爸爸特意請了假和媽媽在醫(yī)院陪我。
仿佛白天都是幻覺，此刻的他們又成了從前父慈母愛的形象。
媽媽遞來排骨湯喂到我唇邊，爸爸晃了晃手機：
”你的車壞了，我給你買了新的，過幾天就到?！?/p>
我抿著唇，試探：”明年復(fù)讀……“
爸爸帶笑的臉瞬間冷凝，猛地起身：”我去抽根煙?！?/p>
媽媽放在我肩膀的手也驟然縮緊，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肩膀。
唇邊掛著親切的笑，眼神沒有半絲波動：”先養(yǎng)傷。“
我不再說話。
消毒水刺的鼻腔發(fā)疼，因為渾身的緊繃，病床發(fā)出輕微聲響。
媽媽那句先養(yǎng)傷，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卻又不知道哪里不對。
深夜，媽媽貼心的將熱牛奶遞到我唇邊。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興奮，“喝杯熱牛奶，睡得香。”
我深深看了一眼濃郁香味的牛奶，默默低頭喝下。
想問媽媽為什么執(zhí)著今年高考。
突然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景物模糊中，沒了知覺。
2、
迷迷糊糊中，感覺身體在微微晃動。
但眼皮沉重的任由我如何努力，也無法睜開。
再睜眼，頭頂是古樸的木質(zhì)房梁，木漆斑駁陳舊，周圍青煙彌漫。
腐木混合檀香的怪味鉆進鼻腔，讓我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陌生的環(huán)境讓我神經(jīng)瞬間緊繃，驚慌的想要尋找爸媽的身影。
轉(zhuǎn)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站著一個灰袍老道士，正捋須冷笑看我。
在他身后，站著一臉恭敬的爸媽。
他一臉得道高人的模樣，對著爸媽吩咐：
“你們說他是個清北的苗子，但現(xiàn)在斷了手那就是天意?！?/p>
“大師，您神通廣大一定要幫幫我們?！?/p>
爸媽雙雙彎腰討好著老道，甚至拿出一個很厚的紅包，恭敬的雙手奉上。
老道掂了掂紅包的重量，不疾不徐道：
“你們把藥水喂下去，能不能幫你們，祖師爺說了算?！?/p>
說著念念叨叨燒了一張符紙，放進一個裝有黑色液體的碗里。
爸媽接過藥碗，眼里爆發(fā)出驚喜，朝我一步步走來。
本能的，我感覺到了危險。
立刻撐起身子退到床腳，哀求：“爸媽，這都是騙人的，你們不能這么對我?！?/p>
可他們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爸爸有一絲遲疑，媽媽卻嚴肅了神色，冷冷訓斥：“不準瞎說，這是道長給的神藥，喝了藥你就能參加高考了?！?/p>
隨著靠近，隱約可以聞到刺鼻的腥臭味，從碗里散發(fā)出來。
我們家是典型的高知家庭，爸媽以往最是厭惡這種神神鬼鬼的事。
但此刻，他們就像著魔一般，偏執(zhí)的用以前不屑的方式，達成他們的目的。
我不肯妥協(xié)，想要沖出去，卻被爸爸一把按倒。
受傷的雙手砸到床沿，疼得我大叫一聲，額頭冒出冷汗。
聽見我的慘叫聲，爸爸按住我的手微微一顫，似有松動。
老道對于我的不配合顯得很不高興，冷哼一聲：“既然不配合，那你們走吧，我愛莫能助?！?/p>
聞言，媽媽慌了：“陳軍，難道你還要讓我失望嗎？
聽了這話，爸爸臉上的心疼立刻變得堅定，雙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
媽媽則捏著我的下巴，強行將藥灌進我的嘴里。
我掙扎，求饒。
害怕哭出聲，被嗆到窒息，媽媽卻始終沒有松手。
不知名的藥水下肚，肚子忽然劇烈疼痛起來。
我伸手想要求他們送我去醫(yī)院。
媽媽拉住了我的手，顫抖著聲音：”兒子，你忍忍，很快就沒事了?！?/p>
肚子越來越疼，感覺五臟六腑在被人用力的攪動。
整整半個小時，我疼的死去活來，也沒能換來半點關(guān)心。
終于，胸口憋悶吐出一口血后，再次暈了過去。
恍惚間我看見，爸媽竟跪在地上，求老道：
“道長，不計后果，也要讓他參加高考?！?/p>
老道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哪怕是他考完立馬就會死，你們也要這樣嗎？”
爸媽沉默片刻，隨后點頭。
我的心臟猛地一痛，想不明白，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
他們?yōu)槭裁催@么堅持，非要讓我今年參考。
甚至不惜我的性命。
3、
渾渾噩噩之中，我不停在腦海中搜尋，他們這么做的原因。
卻始終不得其解。
然而，不等我多想。
老道已經(jīng)走到床邊，拉起我的手。
下一秒，一根木棍狠狠敲在我綁好石膏的小臂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我仿佛聽見了骨頭裂開的聲音，張嘴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悶哼。
接著是另一只手。
老道粗糙的手掌猛地用力按揉，原本骨折的手被折成不正常的弧度。
幾次反復(fù)，冷汗浸透我的衣服，渾身疼的發(fā)顫。
若不是還能聽見胸膛里跳動的節(jié)奏，我?guī)缀跻詾轳R上就要死了。
老道皺眉：“祖師爺不顯靈，他老人家怕是覺得你們誠意不夠。”
爸爸聽懂了暗示，又拿出一個紅包遞過去。
老道嚴肅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點頭道：
“明天我會正殿開壇做法，若是還不行，就只能讓他吃點苦了?！?/p>
他們千恩萬謝的送走了道長，轉(zhuǎn)頭看向我時眼里情緒復(fù)雜。
我努力張嘴，用近乎死后的聲音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是一中最好的學生，為什么你們寧愿虐待我，也要讓我參加高考？”
媽媽卻搖了搖頭：“我們沒辦法呀，我們都是為了你好?！?/p>
“這都是你欠下的債務(wù)?！?/p>
聽到這個答案，我只覺得可笑。
往前的十八年，為了讓他們?nèi)饲氨豢?，我努力的當一個懂事的孩子。
上學之后更是成績優(yōu)異，高中連續(xù)四年的成績都是全校第一。
但凡認識我們家的人，誰不說一句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好。
如今受到這樣非人的折磨，媽媽卻說是為了我好，是因為我欠的債。
我冷笑：“什么債？人命債嗎？那不如用我的命還?！?/p>
那天，爸媽在我冷漠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第2天，我被綁著跪在道觀正殿的神向前。
喝符水，柳條鞭打，燙香灰。
老道累的滿頭是汗，我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在爸媽焦急的詢問中，只得到了一聲嘆息。
媽媽終于崩潰痛哭，跪在神向前發(fā)泄質(zhì)問。
而我，只是神色晦暗的看著這一切。
求神拜佛不管用，老道出了一個主意。
“手不能動，那就用腳，用嘴。”
于是，從那天起，他們變得更加瘋狂。
我被關(guān)在道觀房間里，學習用嘴寫題。
爸媽輪流看守，發(fā)現(xiàn)我犯困，就用細棍抽打后背。
從白天一直到晚上，晝夜不停。
我咬牙堅持，直到高考前一天。
胸前的獎?wù)卤谎垩谏w，我也終于體力不支暈倒。
但他們依舊沒有送我去醫(yī)院。
而是簡單上了消炎藥后回家，等待第二天松緊考場。
偌大的教室里，都是奮筆疾書的考生。
周圍落針可聞，只有鼻尖在試卷上摩擦出的沙沙聲。
我看著面前的考卷，叼著筆，重重寫下兩個大字：
“去死。”
隨后，猛然起身大喊：
“老師，我要交卷?！?/p>
當監(jiān)考老師看到試卷上的字時，面色大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堅定點頭。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因為，我終于知道了他們逼著我高考的原因。
我這是，在自救……
4、
“這位同學，你現(xiàn)在的行為已經(jīng)嚴重違反高考紀律！我宣布，你這一科考試的成績無效?！?/p>
話音剛落，所有考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必監(jiān)考老師的嚴肅，我卻顯得很是平靜。
不知道是誰帶頭說了一句：
“這不是一中的蔣子恒嗎？學霸也會作弊嗎？”
“那個連續(xù)四年全校第一的蔣子恒？瘋了吧，這是被壓力逼瘋了，還是叛逆期瘋狂了？”
“學霸又怎么樣，高考違反紀律，簡直自毀前程?！?/p>
……
“安靜！”監(jiān)考老師嚴厲呵斥：“在發(fā)現(xiàn)交頭接耳的，一律按照作弊處理?！?/p>
教室瞬間安靜，剛剛還想說話的人，此刻都低頭假裝認真答題?！?/p>
就在這時，另一個監(jiān)考老師也走了過來。
“這位考生，你先離開教室，雖然少了一科成績，也還有機會?！?/p>
我卻笑了，說道：
“老師，后面的考試我也會這么做?！?/p>
“胡鬧！”監(jiān)考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你這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
“你知道你每一場考試都這么做會面臨終身禁考，嚴重的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p>
我平靜的態(tài)度惹怒了監(jiān)考老師，鑒于我的言行過于偏激。
監(jiān)考老師決定通知督察組。
很快，督察組的人趕到了我這處考場，一行四人，其中還有兩個警察。
督察組組長將我?guī)У搅私處煘椋瑖烂C認真的跟我確認道：
“蔣子恒同學，一旦你按照你所說的做，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定，你的高考分數(shù)不但會被取消，情節(jié)嚴重的還會面臨三年的刑事責任。”
“我現(xiàn)在要帶你去進行調(diào)查，你有異議嗎？”
我轉(zhuǎn)頭看了眼假裝認真做題，實則側(cè)耳關(guān)注這邊情況的考生。
顯然，他們的心思已經(jīng)完全被這件事的發(fā)展所吸引，根本沒有心思做題。
看到他們又好奇又緊張的樣子，我下定了決心。
“老師，我對我的言行負責，也確保后續(xù)如果繼續(xù)參考，會按照我所說的這么做?！?/p>
“啪啪！”
幾個考生被我這話嚇得筆掉在地上，周圍安靜，聲音異常明顯、
劉組長臉上閃過一絲不喜，鷹隼一樣的眼睛盯著我。
“如果你有什么難言之隱可以開口，我希望你能知道，即使棄考復(fù)讀，也比你現(xiàn)在的做法更加合適?！?/p>
“你要對你的未來都負責?！?/p>
我苦笑，我現(xiàn)在這么做就是對自己的負責。
考生們此刻已經(jīng)毫無心思在高考試卷上，全都緊張的看著我。
看到他們又驚又怕的眼神，我再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