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雨下個沒完沒了。
醫(yī)院門口全是消毒水混著雨水的怪味，熏得人直皺鼻子。
天陰得厲害，明明才傍晚，卻黑得跟晚上似的，路燈都提前亮起來了。
沈知鳶抱緊裝換洗衣服的紙箱，深一腳淺一腳在積水里往老小區(qū)跑。
此時，腦海里不斷閃過今天在醫(yī)院宣傳欄看到的那張照片——神經(jīng)外科主任“裴硯辭”穿著白大褂，眼神沉穩(wěn)而篤定，旁邊印著他的履歷：
「年僅30歲就有過數(shù)例高難度腦部手術(shù)成功案例，履歷輝煌得讓人驚嘆?！?/p>
想到明天母親那場至關(guān)重要的開顱手術(shù)將由他主刀，沈知鳶心里才稍稍安定下來。
樓道聲控燈一閃一閃，銹跡斑斑的欄桿被風吹得吱呀叫。
她拿鑰匙的手心全是汗，以前總盼著林見深來接，可自從撞見他和男人摟在一起。
那些期待就跟泡在雨里的破紙似的，全爛成渣。
此時，手機在包里震起來時，她差點把紙箱扔了。
一接通，閨蜜「阮星晚」舉著口紅的大臉占滿屏幕：
“寶！試試這個新色號！打光板補光絕了......”
沈知鳶順手從掛在肩上的帆布包側(cè)袋摸出折疊手機支架——
在跟著阮星晚學直播化妝這段時間。
這玩意兒就跟她的化妝刷似的，成了隨身必備。
她把支架扣在紙箱邊上，手機鏡頭正好對著樓道。
“等我回家試......”
話沒說完，身后樓梯間突然“哐啷”一聲巨響。
沈知鳶后背瞬間發(fā)涼，猛地轉(zhuǎn)身，只瞥見個黑影“嗖”地竄走。
樓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霉味混著雨水往鼻子里灌。
她嚇得指甲掐進掌心，把懷里的紙箱都攥皺了。
最近小區(qū)總傳有小偷，這動靜差點把她魂嚇掉。
“知鳶！”
熟悉的聲音喘著粗氣在樓道傳出。
林見深舉著傘轉(zhuǎn)出來，西裝褲腳沾著泥，臉上還掛著她曾經(jīng)心動的笑。
現(xiàn)在卻讓她渾身發(fā)毛，“不用你假好心?！?/p>
沈知鳶往后退，后背抵著欄桿，銹渣扎進肉里都沒感覺。
林見深伸手時，西裝口袋滑出半截黑色棍狀東西。
聲控燈突然亮了，手機鏡頭把他不自然的動作全拍了下來——那藏著東西的手一直遮遮掩掩。
阮星晚在屏幕那頭倒抽冷氣：
“阿鳶！他不對勁！離遠點！”
干美妝直播的阮星晚眼神毒得很，沈知鳶也察覺到，林見深繃緊的胳膊和刻意放慢的腳步，透著股說不出的危險勁兒。
“外面雨大，我送你去醫(yī)院。”林見深往前湊，聲音甜得發(fā)膩。
他伸手要摸沈知鳶的臉，沈知鳶像被燙著似的猛地躲開。
此刻，阮星晚正盯著直播間的畫面，手心全是汗。
屏幕里，閨蜜驚恐的模樣讓她心跳加速。
突然，她想起沈知鳶此前哭著傾訴的那些話：
“結(jié)婚后，我總出意外，不是被開水燙，就是莫名摔跤、摔斷過腿，遭遇車禍，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太粗心?！?/p>
“可搬出去住后，意外明顯少了。
“但無論走到哪兒，我都感覺背后有雙眼睛盯著我……”
“有次我翻他手機，相冊里全是偷拍我的照片，甚至連我睡覺都沒放過！”
“家人們！我閨蜜正被她老公威脅！”
阮星晚突然抓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劃動，
“幫我人肉這輛黑色奧迪A6！車牌號尾數(shù)999！”
直播間瞬間被密密麻麻的彈幕刷屏。
一場無聲的救援，正在網(wǎng)絡世界里瘋狂蔓延。
阮星晚的手抖得差點抓不住手機，聲音發(fā)顫地沖著電話喊：
“警察同志！天涯小區(qū)5棟601！我閨蜜被她老公堵在樓梯間了！”
“這人之前就跟蹤過她，現(xiàn)在西裝里還藏著個硬東西，看著像鐵棍！”
她開著免提報警，直播間里密密麻麻的彈幕瘋狂刷新……
把林見深的臉映得青一塊紫一塊。
“那我在樓下等你?！绷忠娚顝难揽p里擠出這句話。
轉(zhuǎn)身時他的肩膀狠狠撞翻墻角的鐵桶，哐當一聲在樓道里響起。
沈知鳶腿一軟跌坐在地，裝衣服的紙箱跟著晃了好幾下，架在上面的手機歪到一邊。
正巧拍到林見深快步下樓的背影。
阮星晚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地圖上沈知鳶的定位小紅點，對著直播鏡頭哭喊道：
“阿鳶千萬別下來！網(wǎng)友已經(jīng)在停車場找到他的黑色奧迪了！警車馬上就到！”
屏幕上不斷跳出網(wǎng)友之前發(fā)來的照片——畫面里，林見深站在車旁，手里轉(zhuǎn)著根黑黢黢的金屬棍。
還時不時抬頭往樓道方向張望，眼神兇得嚇人。
沈知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機不停彈出新消息，嗡嗡聲混著樓道里的風聲。
她此刻盯著屏幕上林見深的照片，后知后覺地打了個冷顫。
原來自己剛才躲開的哪里只是變心的丈夫，分明是一場要命的圈套。
警笛聲越來越近，停車場那邊突然響起刺耳的汽車轟鳴聲。
沈知鳶趴在樓梯間窗戶上一看。
林見深的黑色奧迪車正在瘋狂倒車，車頭大燈掃過周圍舉著手機的人——手機屏幕上全在播放他剛才握著鐵棍的畫面。
“別讓他跑了！”阮星晚的尖叫聲從手機里炸出來。
沈知鳶這才想起來，閨蜜直播的時候就開了位置共享。
這會兒手機里傳來呼呼的風聲和車喇叭聲，阮星晚氣喘吁吁地喊：
“我就在小區(qū)外頭！你千萬別下樓！”
鏡頭晃得厲害，能看見阮星晚舉著手機邊跑邊喊。
后頭還跟著幾個熱心網(wǎng)友，全都往小區(qū)里沖。
林見深的車剛開到樓道前，就被兩輛橫在路中間的共享單車攔住了。
他瘋狂按喇叭。
結(jié)果幾個大爺大媽慢悠悠地走到車前，舉著拐杖說：
“警察馬上就到，今天你別想溜！”
沈知鳶驚嚇手一松，手機差點掉地上。
直播畫面里，林見深的臉漲得通紅。
在密密麻麻的彈幕里扭曲得像個瘋子。
警笛聲撕破雨幕的瞬間，林見深直接扔下車往樓上跑。
結(jié)果剛沖上樓梯，就迎面撞上舉著平底鍋的三樓阿姨。
回頭又被舉著自拍桿拍視頻的網(wǎng)紅堵住了退路。
這個平時在鏡頭前裝體貼丈夫的人，這會兒像頭瘋狗似的大喊：
“我是她老公！這是家事！”
可周圍全是“咔咔”的錄像聲，沒人理他。
等警察押著林見深從面前經(jīng)過時，沈知鳶蹲在臺階上抖個不停。
雨水順著頭發(fā)滴到手機屏幕上，直播間還在不停地刷彈幕。
這時聽見阮星晚在樓下喊：“阿鳶！快下來！”
她抬頭一看，閨蜜正舉著還在直播的手機，撥開人群擠過來，屏幕上全是“人沒事就好 ”的留言。
林見深被警察按在墻上時，突然他扯開西裝內(nèi)袋暗扣，摸出防水文件袋。
林見深聲音哽咽著舉起醫(yī)院繳費單：
“警察同志，我岳母在住院，我老婆天天往醫(yī)院跑，我擔心她出事才跟著！”
又抖出皺巴巴的結(jié)婚證，
“昨天剛交了三萬塊治療費，隨身帶證件是怕醫(yī)院臨時要辦手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