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對著電話安撫了兩句，掛完電話突然對著關(guān)羽亭笑了，好像自己剛才什么都沒看到。
“關(guān)云長，你怎么也在醫(yī)院，探望病人嗎？真有緣分，我也是！我最近接送徐教授怎么都沒遇見你，都忙什么了，還是又跑工廠去了？謝謝你幫我報銷維修費，我請你吃飯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他也沒惹自己，關(guān)羽亭對著這張燦爛的笑臉，心里的氣一下子就沒了，還覺得自己剛才沖人家發(fā)脾氣很沒品。
“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沖你發(fā)脾氣，我是……”她喪氣地垂眸，說不下去了。
一個有基本情商的正常人，哪怕心里再不爽，也不會在明面上跟一個剛被打過耳光的人計較，尤其在對方已經(jīng)道歉的前提下。
但何煦不是正常人。
“就是嘛，我又沒招你惹你，你無端端沖我發(fā)脾氣，我這小心靈都被傷害得七零八碎的?！?/p>
“……”
“要是你陪我去送輪椅，我就原諒你了?！?/p>
關(guān)羽亭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被他帶著拐了幾個彎，去到一間病房，一個腿踝處打石膏躺在床上的男人看到何煦出現(xiàn)，罵罵咧咧了幾句。
“護士站的人太多了，耽誤了點時間，你耐心這么差，不利于恢復(fù)。”
丁城看見他身后的關(guān)羽亭，認出了她，馬上收了對何煦的怒氣。
“你是那個口才很好的美女?！?/p>
“人家有名字，叫關(guān)羽亭?！?/p>
何煦又對關(guān)羽亭說：“這人事多，不好好在床上躺著，非說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讓我?guī)⒉?。你，跟我們一起??！?/p>
關(guān)羽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去哪，更不想回去對著朱蕓，干脆跟著他一起去到樓下。詢問丁城的腳傷，得知他是走路不小心崴腳導(dǎo)致的韌帶損傷，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需要打石膏的原因不是只有骨折，好奇多問了幾句。
丁城坐在輪椅上，幾次扭頭想跟關(guān)羽亭說話，卻總被何煦手動掰了回去，“小心看路，別東張西望的?！?/p>
“輪椅是你推的，我看什么路??？”
“因為我不看路，要是把你另一條腿摔傷了，可別怪我?！?/p>
“何煦，你是不是有??？你趕緊走，我不稀罕你來看我。”
“天地良心，我本來就不想來，是你非叫我來的，你要是失憶，我點開你發(fā)的語音幫你回憶一下?！?/p>
“煩死了，閉嘴吧你?！?/p>
關(guān)羽亭看著兩個人跟說相聲似的互嗆，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出聲了，剛才因為朱蕓而堆積在心頭的多愁善感一下子全消失了。
“你們倆怎么認識的？”
何煦想開口，卻被丁城搶先開口，“我們是大學(xué)室友?！?/p>
大學(xué)？
關(guān)羽亭有些驚訝問何煦，“你上過大學(xué)？哪個大學(xué)，學(xué)什么專業(yè)的？”
何煦趕緊道：“不是什么好大學(xué)，沒什么好說的?！?/p>
“什么？”丁城不服氣，“不是什么好大學(xué)，你……”
何煦捂住他的嘴，“腿傷別說那么多話，不利于恢復(fù)?！?/p>
丁城：“……”
關(guān)羽亭：“……”
兩人把丁城送回了病房，發(fā)現(xiàn)丁琳正在里頭等著，看到關(guān)羽亭，柳眉一擰，“又是你，你怎么在這？何煦哥，你不是說她欠你錢嗎，錢還了沒？還了就別來往了，是不是她糾纏你，居然跑到醫(yī)院來了！”
“丁琳，你什么態(tài)度，一點禮貌都沒有！”丁城板著臉訓(xùn)斥。
關(guān)羽亭一看丁琳就是那種被寵到完全沒有正常社交情商的女孩子，懶得搭理。
何煦也很冷淡，“看著你哥，我走了。”
丁琳想追上去被丁城喊了回來。
“哥，你為什么攔著我呀，你不是說好了幫我追何煦哥的嗎？”
丁城對這個任性的妹妹很頭疼，“就你這個德行，胡攪蠻纏，大呼小叫的，我怎么幫你？他現(xiàn)在跟朋友在一起，你要讓他在朋友面前沒了面子嗎？”
“他跟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普通朋友這么簡單！”
“就算不是普通朋友，你現(xiàn)在有什么立場反對？”丁城耐著性子，“其實何煦早就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只是把你當妹妹，沒別的想法。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天下男人多的是，你何必死盯著他不放呢，感情又沒法勉強?！?/p>
丁琳根本聽不進去，軟著聲音哀求道：“只要他一天不談女朋友，我就有機會。哥，你就幫我嘛，你跟何煦哥這么多年的感情，他肯定會看在你的情分上對我另眼相看。”
丁城無奈嘆了口氣。
離開丁城病房，何煦再次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他雖然表情真誠，但是搭訕意味還是太明顯，感謝她報銷修車費這個理由她也不信。
“為什么要請我吃飯？”
何煦看出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戒備，眸光一閃，改了口，“我說一起吃飯，沒說【請】你吃飯，我哪有錢啊，我一個月才3500，要吃飯得AA制。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牛肉火鍋，保證你吃完一定會心情很好?！?/p>
關(guān)羽亭微瞇眼看他，對著他明凈的雙眸和笑容，說不出拒絕的話。
——
很快到了晚上，楊佳雯想在醫(yī)院多陪陪朱蓉，關(guān)羽亭一個下午不見人影，只發(fā)信息給姐姐說自己有事先走了，朱蕓以為她還慪氣，不想跟自己坐同一輛車，心生不滿，回家路上一直板著臉生悶氣。
回到小區(qū)，朱蕓說到樓上坐坐，關(guān)羽寧遲疑了下還是答應(yīng)了。
關(guān)柏松還在牌友家沒回來，溫欣在廚房忙活，關(guān)楷林陪著兩個孩子在客廳玩，看到母親臉色不太好，關(guān)切地問：“媽，是不是二姨情況不好？”
“你二姨沒事。”
“那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朱蕓看著兒子表情擔憂，兩個孫兒純真可愛喊著奶奶，廚房里的抽煙機呼呼響著，性情溫順的兒媳婦正在做飯，突然想起白天朱蓉跟她抱怨兒子沒來醫(yī)院看她，兒媳婦性格強勢跟她合不來的話，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頓時舒暢不少。
人的幸福感都是比較出來的，她突然又覺得自己比朱蓉強了不少。
她長舒一口氣，笑著說：“媽沒事，媽挺好的，你陪孩子玩吧?！?/p>
溫欣趁機把關(guān)羽寧叫去廚房說悄悄話，“昨晚聽說羽亭分手，媽氣得要命，電話又打不通，說要過去你們小區(qū)，好不容易讓楷林給勸下來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又跟爸吵了一架?！?/p>
關(guān)羽寧說了朱蕓在醫(yī)院動手打人的事，溫欣不好說婆婆的不是，只是皺著眉直搖頭。
朱蕓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坝饘?，你來一下?！?/p>
關(guān)羽寧走到客廳，望向走廊盡頭的母親，她站在臥室門口，白熾燈在她的臉上投下慘白的光，影子映在地板上。那團影子在關(guān)羽寧眼里變成了黑青色的蔓藤，從臥室門口飛速竄到客廳，鉆進她腳下，再從她的腳底心一路向上，穿過血液，肌肉，最后緊緊地絞纏住她整個心臟。
關(guān)羽寧覺得呼吸一緊，腳也像被釘住似的，動也動不了。
朱蕓又喊了她一聲。
關(guān)羽寧艱難邁腿，走了進去。
朱蕓關(guān)上臥室門，臉色驟變，開始抱怨，“你瞧瞧羽亭白天那性子，都不知道像誰，在肚子里就是個記仇的，我辛辛苦苦養(yǎng)她這么多年，她就這么回報我。所以說做人難啊，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長大了還不讓我省心，說也說不得，一說就惹你們嫌。”
“還有你爸也是，一把年紀了做事沒個分寸，楷林跟溫欣那么忙，我去醫(yī)院，他也不曉得在家?guī)兔Γ焱馀?，年輕的時候只顧著做生意，這個家他照顧過一天嗎？當年我生你們?nèi)齻€孩子他也沒管過我，坐月子都沒吃一頓好，對親戚倒是上心，錢一筆一筆地借出去……”
“……”
關(guān)羽寧嘆了口氣，沉著臉打斷她，“媽，我得趕緊去婆婆家里接孩子了?！?/p>
朱蕓這才停下來，“行，那趕緊回去吧，有事我再打電話給你，電話里頭說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