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刀夜嘯黔中腹地的雨絲像浸了鐵銹的刀,劈在青瓦上碎成齏粉。
林淵蜷縮在破廟斷梁后,指縫間漏出的燭光將母親染血的裙裾切成明暗相間的條帶。
供桌上的三清像缺了半只耳朵,蛛網在神像裂隙里織出灰撲撲的簾幕,
燭淚凝結成猙獰的珊瑚狀,映得父親按在劍柄上的指節(jié)泛著青白?!跋你?,
你血刀門向來只殺江湖人?!备赣H的聲音混著雨聲,像繃到極致的琴弦,
“我夫婦已退隱十年,何苦追來這窮山僻壤?”破廟木門吱呀裂開半道縫,
進來的人周身罩著漆黑斗笠,蓑衣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洇開暗紅的花。他抬手摘斗笠,
露出左頰那道從眉骨斜貫至下頜的刀疤,正是血刀門門主夏銘。此人江湖人稱“血手人屠”,
傳聞其修煉的龍象般若功已至第八層,掌力可裂石碎碑?!傲纸填^當年在六扇門當差,
可曾給過江湖人退路?”夏銘開口時,喉間似有鐵銹摩擦,“何況——”他忽然抬眼,
森冷目光掃過斷梁后的陰影,“你們藏著不該藏的東西?!绷譁Y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母親下意識將他往身后按,卻見夏銘血刀出鞘三寸,
刀身映出母親腰間鼓起的小包——那里藏著半卷陳舊的羊皮紙,
是三日前母親在老宅地窖偶然發(fā)現的,卷首那行褪色的梵文“龍象般若功第一層·煉皮”,
此刻正隔著布料硌著林淵的手腕。父親長劍出鞘,劍光如白蛇吐信,直取夏銘咽喉。
卻見夏銘左手駢指如刀,隔空劈出一道丈許長的赤紅火光,正是龍象般若功的“焚天掌”。
掌力撞上劍身的剎那,青石板轟然龜裂,父親被震得連退三步,喉間溢出鮮血。
“龍象般若功第八層……”父親瞳孔驟縮,“你竟然修煉至如此境界……”夏銘獰笑,
血刀完全出鞘,刀身狹長如柳葉,卻泛著詭異的紫黑色——那是常年浸染人血的痕跡。
“交出殘卷,我留你們全尸?!彼に闈M地燭臺,火星濺在林淵手背上,燙出細密的血泡。
母親忽然扯開腰間布包,將殘卷往林淵懷里塞:“阿淵,往西跑!
到武夷山找……”話未說完,夏銘血刀已如毒蛇噬咬,穿透母親右肩。
林淵眼睜睜看著母親后背綻開的血花,像極了老宅后院那株被暴雨打殘的芍藥?!澳?!
”他嘶聲喊出的剎那,父親的劍終于刺穿夏銘右胸。但夏銘竟似感覺不到疼痛,
反手抓住劍身,龍象之力迸發(fā)間,精鐵長劍寸寸碎裂。父親瞳孔里映著夏銘染血的獰笑,
被一掌拍中前胸,胸骨碎裂聲清晰得令人發(fā)寒。
“殘卷缺了第七層轉息篇……”夏銘踩住父親咽喉,血刀抵住林淵眉心,
“你以為藏起關鍵頁就能攔住我?”他忽然抬眼望向廟外暴雨,“但小崽子這般聰慧,
或許能自己悟通——”刀鋒一轉,在林淵臉頰劃出寸許長的血口,“替我尋出完整功法,
否則你父母便是你的前車之鑒?!绷譁Y攥緊殘卷,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夏銘抬腳踹在他后背,
劇痛讓他眼前一黑,踉蹌著撞開廟門,跌進如注的暴雨中。
他聽見夏銘在身后冷笑:“記住了,三個月后若不見殘卷,血刀門便屠盡黔中所有十歲孩童。
”雨幕模糊了視線,林淵沿著泥濘的山道狂奔,右頰的血混著雨水流進嘴里,咸得發(fā)苦。
后背的傷口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筋骨,他卻不敢停下——方才夏銘那掌看似留力,
實則已震傷他三根肋骨,若不盡快找到遮蔽,今夜怕是熬不過去。山勢愈發(fā)陡峭,
他在濕滑的石階上跌滾,忽然瞥見崖壁上垂著的野藤蔓。指尖剛抓住藤蔓,
卻聽身后傳來銳器破風之聲——夏銘的血刀竟擦著他耳際飛過,釘入前方樹干,
刀柄震顫不止。這是警告,也是催促。不知跌了多少跤,
林淵終于看見山腳下那片墨色的松林。喉間涌上腥甜,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意識即將渙散的剎那,他看見一個戴著斗笠的樵夫正背著柴薪從林中走出,
斗笠邊緣垂下的草繩后,隱約露出一道橫貫脖頸的舊疤。
“救……救我……”他伸出染血的手,殘卷從掌心滑落,露出卷首那行在雨水中洇開的梵文。
樵夫頓住腳步,竹簍里的柴刀折射出冷光,卻在看清殘卷的瞬間,
忽然伸手接住了即將倒地的少年。雨勢漸猛,樵夫背著林淵拐進松林中的隱秘小徑。
月光偶爾穿透云層,照亮他腰間懸著的半塊青銅腰牌,上面“少林”二字雖已銹跡斑斑,
卻仍可辨當年的莊嚴形制。而在他隨身攜帶的油紙包中,
半卷與林淵懷中殘卷紋路相似的羊皮紙,正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梵文:“龍象般若功第三層·煉筋……”第二章 淬體三載武夷山的晨霧像團未擰干的棉絮,
裹著竹廬外的青石板路,在晨光里洇出深淺不一的灰。林淵趴在曬谷場上,
后背的結痂被粗鹽搓得滲出血珠,莫孤手里的藤條“啪”地抽在他肩頭:“腰再塌些!
鐵砂不是用來養(yǎng)傷的,是讓你記住皮肉有多脆弱?!敝耵せ锏蔫F砂泛著暗紅,
混著去年的陳鹽,顆粒間還嵌著未褪盡的血漬——這是莫孤用三年時間攢下的“煉皮料”,
每一粒都經過艾草熏蒸、烈酒浸泡,專為打磨初學者的表皮。林淵咬碎第三顆后槽牙,
任由咸腥在口腔里蔓延,雙臂撐地的姿勢紋絲不動,直到肩胛骨下的肌肉開始不受控地抽搐。
“可以了?!蹦碌奶贄l敲了敲他顫抖的手肘,遞來一葫蘆冰鎮(zhèn)酸梅湯,“今日加二十粒砂,
子時去后山水潭泡三個時辰?!绷譁Y灌下半壺酸梅湯,喉間的灼燒感稍減,
這才注意到莫孤腰間掛著的青銅腰牌又換了方向——正面的“少林”二字被磨得發(fā)亮,
背面隱約可見“戒律院”三個字的刻痕。他想問卻不敢問,自從三個月前在柴房醒來,
莫孤就沒提過自己的過去,只說“相逢即是因果”。“知道你練的是什么功嗎?
”莫孤忽然開口,往石桌上拋了塊羊脂白玉。林淵下意識伸手去接,
卻見白玉在掌心碎成齏粉,細粉間露出半幅殘缺的梵文圖譜,
正是他懷中殘卷的第七層“轉息篇”?!褒埾蟀闳翡洝!蹦聫脑钆_暗格里取出一個檀木匣,
里面整齊碼著十二張羊皮殘頁,“百年前金剛宗憑此功震懾西域,
門主‘龍象羅漢’修至第十三層,卻在坐化前留下‘力極必反’的警示。
”他抽出最舊的一張,上面畫著肌肉經絡圖,“這功法分十三層,
勘破‘力之境’——煉皮、煉肉、煉筋、煉臟、煉膜、煉骨、煉髓……”“夏銘練到第八層。
”林淵攥緊拳頭,指縫間漏出白玉粉,“您說的‘魔念噬心’,是指走火入魔?
”莫孤沉默片刻,往爐中添了塊松明,
火苗驟燃照亮他左眼角的刀疤:“第八層‘煉神’需斬三尸,斷七情。夏銘那等狠人,
怕是早已殺了‘善尸’,只剩貪嗔癡作祟?!彼鋈蛔テ鹆譁Y的手,翻開掌心的繭子,
“你練第一層便覺戾氣翻涌,可知為何?”林淵搖頭,只覺掌心被莫孤按得發(fā)麻,
那些在修煉時竄上心頭的殺意又開始隱隱躁動。昨夜他夢見夏銘的血刀捅穿母親咽喉,
驚醒時竟把枕邊的青磚捏出指印。“這功法本是佛魔同修?!蹦滤砷_手,
從匣中取出半卷《易筋經》殘頁,“前六層練‘龍象金身’,
講究剛柔并濟;后七層入‘修羅道’,需以殺止殺。當年金剛宗滅門,
便是因為第十層高手誤殺妻兒,引發(fā)正教圍剿?!贝巴夂鋈宦舆^一聲鷹唳,
林淵看見自己映在窗紙上的影子,雙肩肌肉隆起如小山,竟比三個月前寬了近半。
莫孤將《易筋經》殘頁塞進他衣襟:“每日卯時、酉時各抄經一遍,若覺心口發(fā)悶,
便按‘少商穴’三七二十一遍?!惫扔昴且?,武夷山的山洪來得格外暴烈。林淵站在瀑布下,
任由碗口粗的水柱砸在天靈蓋,碎石混著枯枝在身邊炸開,像無數把鈍刀同時劈在身上。
莫孤蹲在三丈外的巖石上,手里的油布傘被風吹得變形,卻仍在大聲嘶吼:“運勁于背!
讓水流順著肌理走!”第一層“煉皮”已練了整一年,
林淵能清晰感覺到皮膚下的變化——原本嫩滑的表皮變得像老樹皮般粗糙,指腹摸過手臂時,
能聽見“沙沙”的摩擦聲。但此刻山洪的沖擊力遠超往日,他感覺肩胛骨仿佛要被砸進胸腔,
喉間甜腥翻涌,卻強行將涌到舌尖的血咽了回去?!安粔?!
”莫孤突然抄起一塊石頭砸向他小腹,“用皮膚去‘接’力!不是用骨頭硬抗!
”石頭撞上肚臍下方三寸處,林淵悶哼一聲,
卻在剎那間福至心靈——那些在鐵砂中磨出的繭子,此刻竟像無數細小的吸盤,
將山洪的沖擊力分散到全身。他試著轉動腰胯,水流果然順著側腰的肌肉紋路滑開,
在腳下形成一個漩渦。“對!就是這樣!”莫孤的傘柄指向更高處的瀑布,
“看見那塊鷹嘴巖沒有?爬上去,再跳下來!”鷹嘴巖距水面足有二十丈,
巖面被水流沖刷得光滑如鏡。林淵深吸一口氣,指尖摳進巖縫,
卻發(fā)現指甲已在長期的鐵砂捶打中變得堅硬如鐵,竟能穩(wěn)穩(wěn)嵌入石縫。
他攀爬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當指尖觸到巖頂時,忽然聽見下方傳來莫孤的驚呼:“閉眼!
”本能讓他瞬間閉眼,緊接著便是天旋地轉的墜落感。水流灌進鼻腔的剎那,
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濕潤的眼睛,想起夏銘刀疤下那抹陰冷的笑。怒意涌遍全身,他猛地睜眼,
卻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眼瞳泛著金光,如同兩簇小火苗在瞳孔里跳動?!芭椤钡囊宦暰揄懀?/p>
水花濺起丈高。林淵浮出水面時,莫孤已站在岸邊,手里緊握著半塊從他衣襟里掉出的殘卷。
老人的臉色比往日更蒼白,盯著林淵的眼神里既有驚詫,又有擔憂。“今日到此為止。
”莫孤轉身走向竹廬,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明日開始練‘鐵砂掌’,記得用左手。
”第三年霜降,林淵在竹林里劈出第一百八十三掌。掌心的老繭早已脫落三次,
新生的皮膚呈淡金色,紋理間隱約可見血絲游走,如同無數細小的龍脈在皮肉下蜿蜒。
他盯著面前碗口粗的毛竹,沉肩墜肘,掌緣如刀般劈出。“咔嚓”聲中,毛竹斷為兩截,
斷口處整齊如刀切。林淵望著自己的手掌,忽然想起莫孤說過的“煉皮如鐵,可斷草木”,
原來真的能做到。遠處傳來莫孤的咳嗽聲,他這才注意到老人鬢角的白發(fā)又多了幾分,
背也駝得更厲害了?!皝?,試試這個?!蹦聫奈堇锇岢鲆粔K三尺見方的青石,
石面上刻著縱橫交錯的紋路,“這是少林‘大力金剛掌’的試力石,能看出勁力是否通透。
”林淵掌心按在石面上,運起第一層功力。石紋中忽然滲出細密的水珠,
沿著紋路聚成“力散如沙”四個字。他皺眉:“還是不夠凝聚?
”莫孤搖頭:“你的力太剛猛,像匹未馴的野馬?!彼菔莸氖终聘采狭譁Y手背,
林淵忽然感覺有股溫熱的氣流順著經脈游走,剛才還躁動的勁力竟?jié)u漸平息,“看見了嗎?
真正的勁力要像江河入海,表面平靜,底下卻藏著千鈞之力?!笔y中的水珠重新排列,
竟組成“剛柔并濟”四字。林淵恍然大悟,原來這三個月莫孤教他的“太極云手”步法,
竟是為了調和龍象功的剛猛。他忽然想起每次抄完《易筋經》后,
莫孤總會借著“檢查字跡”的由頭,在他后心的“至陽穴”輕輕按上三按,
或許那時就在用內力引導他的氣血?深夜,林淵在柴房里擦刀。
這是他用三年時間攢下的廢鐵,熔了七次才鑄成的短刀,刀身刻著母親名字“清如”二字。
銅盆里的水映出他的臉,下頜已長出青黑的胡茬,眉骨更顯突出,
唯有右頰那道夏銘留下的疤,依舊像條赤色小蛇般盤踞在顴骨下方。他伸手摸向眉心,
忽然瞥見水中倒影的眼瞳——左瞳正常,右瞳卻有一抹金線如游絲般纏繞,
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林淵猛地抬頭,從墻縫里摳出半面碎鏡,
鏡中影像讓他渾身血液凝固:右眼球竟已變成淡金色,瞳孔收縮時,隱約可見龍象虛影流轉。
“莫伯!”他攥著碎鏡沖進正屋,卻見莫孤正在燈下抄寫《易筋經》,
案頭擺著個打開的藥瓶,里面是他每日服用的“抑火散”。老人抬頭看見他的眼睛,
手中毛筆“啪”地跌落,墨汁在宣紙上洇出巨大的墨團,像極了三年前破廟里的燭淚。
“果然還是來了……”莫孤長嘆一聲,從床底拖出個木箱,里面整齊碼著七十二個小瓷瓶,
瓶身標簽上寫著“定魂散”“降魔丸”等字樣,“從今日起,你每日需服三?!迳竦ぁ?,
子時初刻到后山石洞打坐,用《易筋經》口訣壓制魔念。”林淵盯著那些藥瓶,
忽然想起這三年來莫孤總是半夜起來煎藥,原來都是為了他。他喉嚨發(fā)緊,正想說什么,
卻見莫孤從木箱底層取出半卷泛黃的圖譜,上面畫著一個肌肉虬結的羅漢,
正以雙手托舉山岳。“這是龍象般若功第五層‘托山式’。”莫孤指尖劃過圖譜,
“明日帶你去寒潭秘境,若能找到金剛宗遺跡,或許能補上你殘卷里缺失的‘轉息篇’。
”他忽然抓住林淵的手腕,蒼老的瞳孔里有火苗跳動,“但記住,無論看到什么,
都要守住本心。當年我……”老人忽然噤聲,轉身望向窗外的竹林。月光穿過竹影,
在他脖頸的舊疤上織出網狀的陰影。林淵忽然想起初遇那日,
莫孤斗笠下露出的那道疤——那分明是少林“金剛伏魔圈”的灼傷痕跡。是夜,
林淵在石洞里打坐,按照《易筋經》口訣運轉氣血。當內息行至“膻中穴”時,
忽然感覺丹田處有團烈火騰起,順著任脈直沖眉心。他睜眼望向洞外,
卻見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變得格外高大,指尖竟長出寸許長的青黑色指甲。
“殺了他……”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莫孤藏著完整的殘卷,
他早就知道你會走火入魔……”林淵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讓他清醒幾分。
他想起莫孤每日清晨為他準備的溫粥,想起老人教他辨認草藥時的耐心,
那聲音卻愈發(fā)清晰:“你看他藥箱里的‘降魔丸’,
分明是少林用來鎮(zhèn)壓魔修的毒藥……”指尖的青黑開始蔓延,林淵看見自己的手掌正在變形,
皮膚下鼓起一個個肉瘤般的包塊。他摸向腰間的短刀,卻在觸到刀柄的瞬間,
看見刀身上倒映出母親臨終的臉——她嘴角掛著血,卻仍在微笑,眼神里滿是不舍與擔憂。
“阿淵……”母親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要做個好人……”青黑色瞬間退去,
林淵癱坐在地,冷汗浸透中衣。洞外傳來莫孤的咳嗽聲,老人舉著燈籠走進來,
看見他掌心未褪盡的金紋,眼中閃過痛楚:“當年我?guī)熜志毜降谄邔樱?/p>
也是這般模樣……”“您……”林淵喉間發(fā)緊,“您是不是……”莫孤搖頭,
將燈籠掛在洞壁上:“我年輕時貪慕武功,偷練少林七十二絕技,
走火入魔后被戒律院處以‘火刑’,是金剛宗一位大師救了我?!彼闷鹨滦洌?/p>
露出小臂上的刺青——那是一朵半開的曼陀羅,“他臨終前托我尋找《龍象般若錄》,
說此功不該就此失傳……”洞外忽然傳來夜梟的怪笑,林淵注意到莫孤袖口滑落的瞬間,
小臂上的曼陀羅刺青旁,還有一道形如爪痕的舊傷。那傷痕的形狀,
竟與他昨夜幻覺中自己長出的利爪分毫不差?!懊魅杖ズ??!蹦罗D身走向洞口,“記住,
無論看到什么,都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心?!绷譁Y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
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莫孤接住他時,竹簍里的柴刀明明對著他的咽喉,
卻在最后一刻轉向了自己的肩膀。或許有些秘密,終將在寒潭底的秘境中揭曉,
但此刻他掌心的金紋已漸漸平息,唯有母親留下的殘卷,在石洞里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
像極了破廟中那柄斷劍的倒影。第三章 寒潭驚變武夷山北麓的寒潭嵌在兩座峭壁之間,
潭水終年不化,水面漂著細碎的冰碴,陽光折射出幽藍的光,像一塊嵌在山體里的寶石。
莫孤背著竹簍走在最前面,竹簍里裝著松香、火把和一柄銹跡斑斑的洛陽鏟,
腰間的青銅腰牌用粗麻布裹著,只露出“少”字一角?!疤兜子邪盗髦蓖ǖ匦?。
”他用洛陽鏟敲了敲岸邊的冰層,“五十年前有樵夫看見白影戲水,
其實是金剛宗設置的‘冰魄陣’?!绷譁Y注意到老人今日格外謹慎,每走十步便撒一把朱砂,
袖口的曼陀羅刺青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破冰而入時,水溫比預想中更低,
像無數根細針扎進骨髓。林淵運起第一層功力,皮膚下的毛細血管迅速收縮,
形成一層薄薄的“氣膜”,這是莫孤教他的“龜息御寒法”,可在水下閉氣三炷香時間。
莫孤在前領路,手中火把竟在水中燃燒,火苗呈幽綠色,照亮前方丈許內的石壁。
潭底溶洞的入口藏在一塊倒懸的鐘乳石后,洞口爬滿熒光苔蘚,
在幽綠火光中呈現出詭異的紫色。莫孤將火把插在石縫里,
林淵這才看清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無數個小人與龍象搏斗的圖案,
每個小人身上都標著經脈走向,正是龍象般若功的修煉圖譜?!翱催@里。
”莫孤的指尖停在一幅巨大的浮雕前,浮雕上的金剛宗宗師袒胸露腹,雙掌托著一頭巨象,
腳下踩著九條巨龍,“這是前五層的總綱,‘龍象同修,剛柔互濟’。你看這掌紋,
第一層煉皮是‘崩’字訣,第二層煉肉則是‘滾’字訣……”林淵湊近細看,
發(fā)現宗師掌心刻著螺旋狀紋路,周圍環(huán)繞著梵文注釋。
他忽然想起這三年來莫孤教他的“鐵砂掌”步法,正是要求掌心如漩渦般引動勁力,
原來早與這圖譜暗合。當目光掃過第二層“煉肉”的注解時,他心中忽然一動,
下意識揮出一掌。“呼”的一聲,洞頂的鐘乳石碎屑簌簌掉落。林淵驚訝地發(fā)現,
這掌竟比往日快了三分,掌風掃過面前的苔蘚,竟將其連根拔起。
莫孤見狀露出欣慰的笑:“試試砍那根竹子?!彼噶酥付幢诳p隙里長出的半株毛竹,
竹節(jié)上結著冰花,比尋常竹子粗上一倍。林淵沉肩墜肘,掌緣如刀般劈出。竹身應聲而斷,
斷口處竟結著細密的冰棱——原來他掌力中蘊含的勁氣已能瞬間壓縮空氣,產生低溫效應。
莫孤點頭:“第二層‘煉肉’講究‘勁透肌理’,你已入門了。”話音未落,
潭水忽然劇烈震動。洞頂的鐘乳石接連墜落,林淵眼疾手快拉住莫孤躲過一劫,
卻見水面下浮現出巨大的陰影——那是一條巨蟒,周身鱗片呈暗青色,腹部有金色斑紋,
粗如成年男子腰身,正盤繞在溶洞深處的玉匣上?!笆恰妒貙m’?!蹦履樕?,
“金剛宗豢養(yǎng)的異種,以龍象殘頁為食?!彼麖闹窈t里取出一塊鹿肉,抹上松香拋向巨蟒,
“待會兒我引開它,你去取匣子里的殘頁?!绷譁Y還未開口,巨蟒已嗅到生人氣味,
蛇信子“嘶嘶”作響,金色瞳孔鎖定二人。莫孤突然拋出火把,幽綠火苗在水中劃出弧線,
正落在巨蟒頭部。蛇身猛地甩動,掀起巨大的水浪,林淵被沖得撞上石壁,
卻見莫孤已借著水勢游向玉匣。玉匣表面刻著梵文“六”字,顯然藏著第六層“煉骨”殘頁。
莫孤剛觸及匣蓋,巨蟒突然轉頭,尾巴如鐵鞭般抽來。林淵想喊卻發(fā)不出聲,
眼睜睜看著莫孤被抽中右肩,頓時鮮血染紅周圍水域。林淵再也顧不上危險,
運起第二層功力蹬地而起,雙掌推出“龍象崩山勁”。掌力在水中形成沖擊波,
竟將巨蟒震得后退數尺。他趁機抓住莫孤后領,將其拖到溶洞角落,
這才發(fā)現老人右肩已皮開肉綻,傷口處的血呈紫黑色——蟒毒已入體。
“別管我……”莫孤推開他,指向玉匣,“快去拿殘頁,
第六層關乎‘煉骨轉髓’的關鍵……”林淵咬牙游向玉匣,剛揭開匣蓋,
就見里面躺著三頁殘破的羊皮紙,邊角已被蟒毒侵蝕得發(fā)黑,
勉強能辨認出“煉骨”“淬毒”等字樣。巨蟒再次襲來,他急中生智,
抓起匣中殘留的龍象精血抹在掌心,竟讓巨蟒遲疑了片刻。當他帶著殘頁返回時,
莫孤已靠在石壁上,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黑血。林淵想掏出“清神丹”,
卻被老人按住手腕:“沒用的……寒潭蟒毒無藥可解……”莫孤忽然劇烈咳嗽,
咳出的黑血在石面上畫出猙獰的圖案。他顫巍巍解開衣襟,露出胸口縱橫交錯的疤痕,
其中一道形如爪痕,
與林淵昨夜幻覺中的利爪分毫不差:“我年輕時……偷練少林大力金剛掌,
走火入魔后雙手化為利爪,
是金剛宗無嗔大師用龍象精血替我壓制……”洞外的水流聲突然變大,
仿佛有萬千條瀑布同時傾瀉。莫孤抓住林淵的手,
將一樣東西塞進他掌心——那是半塊刻著“無嗔”二字的木牌:“無嗔大師坐化前叮囑,
若有人能修至第五層,便將‘轉息篇’相授……可惜我沒等到那天……”林淵這才明白,
為何莫孤總在他修煉時暗中引導,為何藥箱里有那么多壓制魔念的丹藥。
老人的指甲已開始發(fā)青,卻仍強撐著說完最后一句話:“記住……龍象之力可毀天滅地,
但力需載道……否則必遭反噬……”巨蟒的嘶吼聲越來越近,
莫孤忽然推了林淵一把:“從左側石縫出去!別回頭!”林淵猶豫瞬間,
只見老人竟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洞壁的浮雕上,那些古老的刻痕突然發(fā)出金光,
形成一道臨時的結界。林淵含淚游向石縫,身后傳來莫孤的怒吼:“小崽子!活下去!
替我看看這功法能否修到第十三層……”話音未落,結界破碎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是巨蟒的嘶鳴和骨骼斷裂的脆響。當林淵鉆出石縫時,晨光正穿透潭水,
在水面織出金色的網。他攤開掌心,莫孤塞給他的除了木牌,還有一粒黑色藥丸,
蠟丸上刻著“斷魔”二字。寒潭的水汽凝結在他睫毛上,化作冰晶,而遠處的溶洞里,
再也沒有動靜。他浮上水面時,懷里的殘卷突然發(fā)出微光,
第五層“煉膜”的圖譜竟在濕潤后顯露出隱藏的字跡:“修至第五層,需以龍象精血洗髓,
若心有執(zhí)念,必生魔障?!绷譁Y望著潭水深處,想起莫孤脖頸間的舊疤,
終于明白為何老人總在月夜對著竹林嘆氣——那是對少林的愧疚,對金剛宗的承諾,
更是對自己走火入魔的悔恨。懷里的短刀忽然發(fā)燙,刀柄上“清如”二字被水汽浸潤,
顯得格外清晰。林淵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莫孤的話在耳邊回響:“力需載道?!贝丝趟K于明白,這三年的淬煉不僅是為了復仇,
更是為了不重蹈夏銘和莫孤的覆轍。寒風吹過潭面,掀起細小的浪花。
林淵對著溶洞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當他起身時,右頰的傷疤忽然發(fā)癢,伸手一摸,
竟摸到一片鱗片般的凸起——那是第二層“煉肉”帶來的變化,還是魔念開始侵蝕的征兆?
他不敢細想,將殘頁和木牌收入衣襟,轉身走向竹林。陽光穿過竹葉的縫隙,
在他肩頭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莫孤生前教他的“龍象游身步”軌跡。而在他身后,
寒潭重新恢復平靜,仿佛方才的驚變只是一場幻夢,唯有掌心的黑色藥丸和懷中的溫熱殘卷,
提醒著他——有些告別,終將成為修煉路上的里程碑,而有些秘密,才剛剛開始揭曉。
第四章 初入江湖襄陽城的暮春飄著柳絮,聚賢樓的飛檐下懸著二十四盞氣死風燈,
將擂臺照得亮如白晝。林淵混在人群中,指尖捏著莫孤留下的「易容散」,
臉上敷著的人皮面具傳來細微的刺癢——那是用魔芋粉混合草灰特制的,能將下頜線條拉長,
眼角壓出三道假皺紋。擂臺中央的夏銘穿著猩紅色勁裝,左頰刀疤在火光下泛著油光。
他剛以「龍象般若功第七層」震碎崆峒派弟子的青銅護手,掌風余勢掃過臺邊銅鈴,
竟將七枚銅鈴同時震成齏粉。臺下爆發(fā)出轟然叫好,
卻有幾人倒吸冷氣——那銅鈴是用精鐵混合寒鐵所鑄,尋常刀劍難傷分毫?!斑€有誰?
”夏銘負手而立,血刀在腰間輕晃,“本座遍尋天下至剛之力,若有人能接本座三掌,
血刀門愿奉上‘玄鐵重劍’圖譜?!绷譁Y瞳孔微縮。
他曾在莫孤的藏書中見過玄鐵重劍的記載,那是當年劍魔獨孤求敗所創(chuàng)的練力之法,
若能結合龍象功,或許能突破第二層“煉肉”的瓶頸。更重要的是,
夏銘言語間的“至剛之力”,分明是在尋找《龍象般若錄》的下落?!拔襾碓囋?。
”聲音出口前,林淵已壓低了嗓音,帶著刻意模仿的關中口音。他躍上臺時故意放輕腳步,
卻在落地瞬間震碎三塊青磚——這是莫孤教他的“示弱之計”,讓對手低估其根底。
夏銘挑眉打量眼前的灰衣漢子,見其貌不驚人,掌紋淺淡,遂抱臂冷笑:“報上名來。
”“常山趙子龍后人,趙鐵手?!绷譁Y抱拳,袖口滑落半寸,
露出刻意用鍋底灰涂黑的手腕——那里本有練刀時留下的繭子,此刻卻被他用魚膠抹平。
“好個鐵手?!毕你懱で鞍氩?,龍象之力驟然迸發(fā),擂臺四周的燈籠無風自動,
“接本座第一掌‘龍象崩’!”掌風如潮而至,林淵瞬間運轉第二層功力,
肌肉纖維在皮下急速震顫,形成一道彈性屏障。當夏銘的手掌距他胸口三寸時,
他忽然側身半步,以“太極云手”的卸力手法引動掌力,
竟將這股剛猛之力導向擂臺頂部的橫梁。“轟”的一聲,木梁應聲而斷,碎木如雨點般落下。
林淵借勢后退,卻在夏銘愣神的剎那,
掌心擦過對方腰間——這是莫孤臨終前教他的“偷勁術”,以皮膚接觸瞬間汲取對手勁力,
雖微乎其微,卻能擾亂其氣機。“你敢!”夏銘驚覺腰間一涼,血刀出鞘半截,
卻見灰衣人已躍下擂臺,混入人群。他抬手欲追,忽覺丹田處有一絲異樣的熱流游走,
竟是方才對掌時被對方偷吸了一縷勁力?!白罚 毕你懕┖?,
“此人掌法與龍象功有七分相似,定是那小崽子同黨!”他躍上擂臺邊緣,目光掃過人群,
忽然鎖定一個正往街角走的背影——那人走路時肩線微沉,
與三年前破廟中那個少年的逃跑姿勢分毫不差。蘇清雪站在聚賢樓對面的茶樓上,
手中的青瓷茶杯映出擂臺亂象。她身著淡青道袍,腰間懸著武當「純陽劍」,
發(fā)間一支玉簪刻著太極圖紋,正是武當掌門玄真子座下首席弟子。方才那灰衣人的一躍,
讓她瞳孔驟縮。并非因為其武功,而是——當那人抬手擋碎木時,
她分明看見其掌心有淡金色的紋路,形如龍鱗,
與藏經閣《魔功錄》中記載的“龍象般若功煉皮期”特征一模一樣。“師姐,怎么了?
”身旁小師妹察覺她異樣,順著目光望去,卻見人群已散,擂臺只剩夏銘在暴怒地劈砍桌椅。
“沒事。”蘇清雪放下茶杯,指尖撫過劍柄的“斬魔”二字,“只是覺得那灰衣人掌法詭異,
怕是與魔功有關。”她想起三年前在少林聽無相禪師講經,
曾見過金剛宗《龍象般若錄》的殘頁拓本,那掌紋的走向,
竟與拓本上的“崩字訣”紋路完全吻合。街角傳來孩童的啼哭,蘇清雪循聲望去,
只見灰衣人正彎腰哄一個摔倒的孩子。他摘下面具的瞬間,
右頰閃過一道赤色疤痕——那是道新鮮的刀傷,傷口周圍的皮膚微微隆起,
竟似有鱗片般的組織在皮下蠕動?!肮皇撬??!碧K清雪按住劍柄,卻見灰衣人忽然抬頭,
目光與她相撞。那雙眼睛里閃過驚詫,隨即轉為警惕,
竟比夏銘的血刀更讓她心悸——左瞳清澈如泉,右瞳卻有金線纏繞,宛如魔神睜眼。
子時三刻,襄陽城的石板路泛著冷光。林淵躲在染坊后巷,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扔進盛滿藍靛的染缸。右頰的傷疤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摸出莫孤留下的“斷魔丸”,
卻在即將服下時頓住——方才與夏銘對掌,他竟感覺魔念比往日更易壓制,
難道是偷吸的那縷勁力起了作用?身后傳來衣袂破風之聲,林淵側身避開三道暗器,
卻見三條黑影如鬼魅般落地。來人皆著黑色勁裝,左胸繡著血色刀紋,正是血刀門“三煞”。
為首的刀疤臉舔了舔刀刃:“小崽子,可讓我們好找?!绷譁Y握緊腰間短刀,
卻在剎那間改變主意——莫孤曾說,龍象般若功第二層需在實戰(zhàn)中領悟“肉勁透骨”,
眼前正是良機。他松開刀柄,雙掌錯疊,擺出莫孤教他的“羅漢伏虎式”?!罢宜溃?/p>
”刀疤臉揮刀劈來,刀鋒帶起的勁風刮得林淵臉頰生疼。他不退反進,以胸口硬接刀背,
趁對方愣神之際,雙掌已按在其肋下。第二層“煉肉”的勁力瞬間爆發(fā),
竟將刀疤臉震得倒飛出去,撞在墻上發(fā)出骨骼碎裂的聲響。另外兩煞對視一眼,同時攻上。
林淵施展開“龍象游身步”,在狹窄的巷子里閃轉騰挪,每次看似險象環(huán)生,
卻總能在間不容發(fā)之際避開要害。他注意到左煞使的是“血河十三式”中的“翻江”,
右煞用的是“斷流”,遂故意露出破綻,引兩人刀勢相交。“當”的一聲,
雙刀相擊迸出火花。林淵趁機欺身而上,掌緣如刀般劈向兩人后頸。這一掌他留了七分力,
卻見兩人竟如斷線風箏般飛出,撞翻一旁的酒壇。濃郁的酒香中,他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還有——若有若無的琴音。蘇清雪躲在屋頂,指尖撫過琴弦。
她方才射出的“追魂釘”本欲逼灰衣人現形,卻見他竟以肉身為盾,徒手震飛血刀門高手。
更令她驚訝的是,其掌法中隱約有少林“大力金剛掌”的影子,
卻又混雜著武當“云手”的卸力技巧,宛如雜糅了正邪兩派武學?!按巳说降资钦l?
”她輕聲自語,琴弦突然繃斷?;乙氯颂ь^望來,目光如電,
竟讓她想起武當山后崖的蒼松——歷經風雨,卻始終不屈。林淵擦去掌心的血,
聽見染坊方向傳來夏銘的怒吼。他知道不能久留,遂躍上屋頂,卻在起躍的瞬間,
瞥見一道青影從對面屋脊掠過,道袍下擺揚起的弧度,
竟與母親生前最愛的那襲月白長裙別無二致。“等等!”他下意識出聲,卻見青影頓了頓,
隨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林淵攥緊拳頭,掌心的金紋再次泛起微光,這次他沒有壓制,
反而任由勁力在經脈中游走——因為他清楚地聽見,夏銘在樓下咆哮著:“給我搜!
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修煉龍象功的小崽子!”襄陽城的夜空中,一輪彎月如鉤。
林淵摸著右頰的傷疤,想起莫孤臨終前的叮囑:“力需載道?!贝丝趟驹谖蓓?,
望著遠處血刀門弟子燃起的火把,忽然明白——有些路,注定要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行走,
而他手中的刀,不僅要斬盡仇人,更要劈開這江湖的迷霧。身后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喊聲里,蘇清雪躲在暗處,將所見所聞寫入密信。信末,
她猶豫片刻,添上一句:“龍象現世,恐生浩劫,望師父速請少林無相禪師出山。
”而在聚賢樓廢墟中,夏銘撿起半片人皮面具,指尖劃過面具上的假皺紋,
忽然冷笑出聲:“林淵啊林淵,當年你母親藏起第七層轉息篇,如今你竟自己送上門來。
”他捏碎面具,眼中閃過狠厲,“這次,本座不僅要你的殘卷,
更要你——成為血刀門的活劍爐?!钡谖逭?竹海追魂蜀南竹海的晨霧還未散盡,
十萬竿青竹在風中掀起碧浪。林淵踩著露水狂奔,鞋尖劃過竹劍般的草葉,
身后傳來血刀門三煞的獰笑——老二“催命鬼”的袖箭擦著耳際飛過,釘入身旁竹節(jié),
激起的竹屑竟帶著腥甜氣息。“小崽子,你跑不掉的!”老大“血手人屠”王勝揮舞鋸齒刀,
刀鋒刮過竹干,留下半寸深的血槽,“門主說了,只要你交出殘卷,便留你全尸。
”林淵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右頰的傷疤突突跳動。三天前在襄陽城染坊巷的一戰(zhàn),
他雖震斷三煞肋骨,
卻低估了血刀門“血魂引”的陰毒——那暗器上的毒血已順著傷口侵入筋脈,此刻每跑一步,
都像有無數細針在骨髓里游走。轉過三道竹彎,
眼前忽然出現一片“血竹林”——百余竿青竹被人用鮮血澆灌,竹身呈現詭異的紫黑色,
竹葉邊緣凝結著冰晶般的血痂。王勝的鋸齒刀在掌心劃出傷口,鮮血滴在竹根處,
竟引出一圈暗紅色的霧氣?!把邮健さ诰抨嚒f竿戮魂’!
”老三“笑面虎”抽出腰間軟刀,刀身浸過尸油,在霧中泛著幽光,“小崽子,
嘗嘗被竹刃凌遲的滋味!”話音未落,四周竹干突然炸裂,無數竹片如飛刀般激射而出。
林淵施展“龍象游身步”閃避,卻覺竹片速度比往日更快,
每一片都帶著血刀門特有的“蝕骨勁”。右肩被一片竹片劃破,頓時露出青白的骨頭,
而傷口周圍的肌肉,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黑。“糟了,是‘血河毒霧’!
”林淵想起莫孤的警告,血刀門用活人血祭催生出的毒霧,能讓武者筋脈硬化如鐵。
他強行運轉第二層功力,卻發(fā)現勁力卡在肘間“曲池穴”,再也送不到指尖。
王勝的鋸齒刀劈來,林淵側身避開,卻被竹根絆倒。千鈞一發(fā)之際,
他看見母親臨終前的微笑,聽見莫孤在寒潭底的怒吼:“力需載道!
”一股熱流從丹田竄上頭頂,他猛地捶地而起,竟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霧中變得高大,
雙臂青筋暴起如虬龍盤繞。“第三層‘煉筋’……”他低語,掌心按在最近的竹干上,
“給我斷!”龍象般若功第三層的勁力如火山噴發(fā),林淵掌下的竹干先是凹陷,
繼而發(fā)出“咔嚓”脆響,裂紋以掌心為中心向四周蔓延。百竿血竹同時震顫,
竹葉上的血痂紛紛墜落,在霧中形成紅色的雨?!安豢赡埽 蓖鮿俚匿忼X刀停在半空,
“你怎么可能突破第三層?”林淵不答話,雙掌連環(huán)推出“龍象崩山勁”。每掌拍出,
便有數十竿竹子攔腰而斷,斷裂處噴出的不再是竹汁,而是暗紅的血霧。當第十掌落下時,
整片血竹林轟然倒塌,形成一道三丈高的竹墻,將三煞困在中央。“現在換我追你們。
”林淵擦去嘴角血跡,右瞳的金線比往日更亮,“說,夏銘為何要找‘至剛之力’?
”王勝與笑面虎對視一眼,忽然同時揮刀砍向同伴。催命鬼不及防備,被軟刀刺穿咽喉,
淵:“門主想……想修煉第十層‘龍象焚天’……需用至剛之體做爐鼎……”林淵瞳孔驟縮。
莫孤曾說過,第十層需以活人血肉為引,難道夏銘想拿他做“人爐”?
笑面虎趁機射出三枚毒針,卻見林淵隨手劈出掌風,毒針竟被震成齏粉。
“你以為殺同伴就能保命?”林淵踏碎竹片逼近,“血刀門的人,雙手都沾滿無辜者的血。
”笑面虎忽然跪地磕頭:“我有眼無珠!求大俠饒命!
我知道夏銘的女兒被血刀詛咒——”話未說完,脖頸已被竹片割開,
王勝的鋸齒刀從后方貫穿其胸膛?!百v骨頭,死到臨頭還敢泄密!”王勝踢開尸體,
卻在抬頭時看見林淵眼中的金紋,忽然想起門主的叮囑:“若見此眼,立刻自斷經脈!
”他顫抖著舉起刀,卻在刀刃觸及咽喉時,被一道青影擊落兵器。
蘇清雪的純陽劍在霧中劃出銀弧,道袍上的太極圖紋被血霧染成紫色。
她誤將林淵認作血刀門高手,劍尖直指其眉心:“魔功害人,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林淵看清她的劍招,瞳孔猛地收縮——那是“武當三十六劍”中的“白虹貫日”,
與母親生前所授的“驚鴻掠水”劍訣起手式一模一樣。他下意識撤去掌力,
竟被蘇清雪的劍風掃中肩頭,頓時皮開肉綻?!澳恪愕膭φ袕暮味鴣??”他踉蹌后退,
踩斷一根竹干。蘇清雪不答話,劍勢一變,竟使出“太極綿掌”黏住他的手腕。
林淵感覺對方掌力如長江大河般涌來,卻又暗含回旋之力,正是莫孤教他的“卸力”克星。
他不愿暴露龍象功,只能以少林“羅漢拳”招架,卻因心亂屢出破綻?!翱凑校?/p>
”蘇清雪欺身而上,劍柄重擊他后心。林淵悶哼一聲,懷中的殘卷碎片滑落,
飄進血竹林的積水潭中。蘇清雪瞥見碎片上的梵文,
忽然想起少林藏經閣的《禁書錄》——那字跡,與記載中金剛宗的“龍象梵文”分毫不差。
“你究竟是誰?”蘇清雪劍尖抵住他咽喉,卻見林淵右頰的傷疤在血霧中泛著金光,
竟似有鱗片在皮下蠕動,“為何會有金剛宗的魔功殘頁?”林淵抬頭望進她的眼睛,
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阿淵,若遇持純陽劍、使驚鴻劍招的女子,
便說‘清如師姐親啟’。”他剛要開口,遠處傳來夏銘的怒吼:“林淵!本座看你往哪逃!
”蘇清雪聽見“林淵”二字,瞳孔驟縮——這名字,
不正是三年前血刀門滅門慘案的唯一幸存者?她下意識回頭,
卻見林淵已抓起殘卷碎片躍入竹梢,留下一句傳音:“姑娘的劍招,與家母所授極像。
”晨霧漸散,蘇清雪拾起林淵遺落的半片殘卷,
只見上面刻著“龍象第三層·煉筋”的梵文圖譜,邊緣染著新鮮的血跡。她指尖撫過紋路,
忽然想起無相禪師的警告:“龍象般若功前六層為‘金身’,后七層為‘修羅’,
若有人能修至第三層而未入魔,或許……”竹梢傳來夏銘的咆哮,蘇清雪將殘卷收入袖中,
望著林淵消失的方向,心中泛起異樣的漣漪。她想起師父玄真子曾說,二十年前,
武當有位師叔祖因私練外功被逐,
臨走時帶走了半卷“驚鴻劍訣”——而那位師叔祖的俗家名字,正是“林清如”。
血竹林的積水潭中,倒映著蘇清雪微蹙的眉頭。她忽然發(fā)現,
自己握劍的手竟在發(fā)抖——不知是因為方才的激戰(zhàn),還是因為那個叫林淵的少年,
眼中金紋流轉時,竟讓她想起武當山后崖的千年古松,雖歷風霜,卻始終未改其志。
“不管你是人是魔,”她低語,將純陽劍插入腰間,“這殘卷之謎,
我蘇清雪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遠處,林淵躲在竹冠深處,望著掌心的金紋苦笑。
第三層“煉筋”雖成,卻讓魔念躁動更甚,方才與蘇清雪交手時,
他竟有三次忍不住想掐斷對方咽喉。他摸出莫孤的“斷魔丸”,
卻發(fā)現蠟丸上的刻字已模糊不清,
露出里面暗紅的藥芯——那分明是用金剛宗弟子的心頭血所制。蜀南竹海的風穿過竹梢,
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林淵望著手中的殘卷碎片,忽然想起莫孤在寒潭底說的話:“力需載道。
”此刻他終于明白,這“道”不僅是復仇,更是在魔念與人性間尋找平衡。
而那個持純陽劍的女子,或許就是他在這片血霧迷局中,唯一的指路明燈。
第六章 少林迷蹤嵩山二十四峰籠罩在雨霧中,達摩院的銅鐘撞碎五更天,
驚起檐角無數宿鳥。蘇清雪貼著懸崖邊的石階疾走,袖中殘卷上的梵文硌著小臂,
身后三里外的山路上,血刀門“五毒使”的蛇哨聲忽遠忽近,
像根浸了毒的細針在耳道里游走。轉過“立雪亭”時,
她忽然嗅到一絲甜腥——那是血刀門“腐骨散”的味道。本能讓她凌空躍起,
卻見方才立足之處轟然炸裂,九枚淬毒的透骨釘破土而出,釘頭泛著幽藍光芒。“武當女娃,
你跑不掉的?!蔽宥臼沟男β晱乃蓾袀鱽?,這人周身纏滿蛇皮腰帶,
指尖戴著三寸長的毒爪,“門主說了,只要你交出殘卷,便留你全須全尾。
”蘇清雪反手甩出三枚“流云鏢”,卻在鏢身觸及對方衣袖時,
看見那布料上繡著的血刀圖騰——竟是用活人皮硝制而成。她強忍惡心,劍指一點,
純陽劍出鞘三寸,劍氣在雨中凝成霜花?!疤珮O生兩儀——”話未說完,后腰突然傳來劇痛。
她這才驚覺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左側石縫里竟藏著血刀門“影子殺手”,
其手中的三棱軍刺已浸透“血魂引”毒液。眼前瞬間蒙上紅霧,蘇清雪踉蹌著扶住石壁,
卻見五毒使的毒爪已到眼前。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灰影從崖頂躍下,掌心帶著龍吟般的勁氣,
正是林淵的“龍象崩山勁”。五毒使的毒爪在半途被震偏,擦著蘇清雪面門劃過,
在她右頰留下三寸長的血痕。“走!”林淵一把抓住她手腕,躍上旁邊的千年古松。
他刻意收斂了龍象功的氣息,掌力中混著少林“梯云縱”的巧勁,
竟讓血刀門殺手一時失去目標。少林藏經閣的檀香混著雨水,在青磚縫里積成深褐色的苔。
林淵將蘇清雪安置在閣后禪房,用莫孤傳的“金創(chuàng)止血散”替她敷藥,卻在觸到她后頸時,
發(fā)現一枚淡青色的胎記——形如驚鴻展翅,與母親梳妝匣上的刻紋一模一樣。
“你……”蘇清雪警覺地后退,卻因失血頭暈險些摔倒,“為何救我?”林淵沉默片刻,
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那是母親的遺物,正面刻著“清如”,背面刻著“驚鴻”。
蘇清雪瞳孔驟縮,她認出這是武當“驚鴻劍訣”傳人的信物,當年師叔祖林清如叛逃時,
曾帶走另一塊配對的玉佩?!凹夷感樟帧!绷譁Y低聲道,“臨終前說,
若遇使驚鴻劍招的女子,便稱一聲‘蘇師姐’?!碧K清雪踉蹌著坐下,
禪房燭火在她眼中晃出細碎的光。她想起師父曾說,林清如當年因私練外功被逐,
卻不知其已嫁人生子。此刻望著林淵右頰的傷疤,
她忽然明白為何那劍招讓她倍感親切——那是林清如改良后的“驚鴻掠水”,
比武當正統(tǒng)劍訣多了三分柔韌?!案襾怼!彼断碌琅弁馍?,露出里層的素白中衣,
“想知道龍象功的真相,唯有藏經閣的《大梵般若經》殘卷能解?!辈亟涢w第三層的暗格里,
擺著三十年前少林浩劫留下的焦黑經卷。林淵借著蘇清雪的火折光,
看見《大梵般若經》殘頁上的記載:“龍象般若,佛魔同體,前六層修金身以載道,
后七層入修羅以證道,非大善大惡之人不可修?!薄昂脗€佛魔同體?!鄙砗髠鱽砩n老的聲音,
林淵轉身,只見一位灰衣老僧雙手結印,站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正是達摩院首座無相禪師,
“當年金剛宗天覺大師修至第十層,卻在屠城后坐化,臨終前留下‘力極必反’四字,
刻在寒潭底的溶洞石壁?!绷譁Y想起莫孤帶他去過的溶洞,
這才驚覺無相禪師竟知曉寒潭秘境。無相走近,指尖點在他右瞳的金紋上,
竟讓那金線暫時平息:“你練的是前六層‘金身’,卻因殘卷不全,
引動后七層‘修羅’的氣機。若想克制魔念……”他從袈裟內袋取出半頁泛黃的紙,
上面寫滿梵文《般若心經》,“需以佛心為引,觀想‘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
”蘇清雪注意到經頁邊緣有焦痕,似是從火堆里搶出的。無相看出她的疑惑,
長嘆道:“三十年前,少林誤信讒言,以為金剛宗妄圖稱霸武林,遂聯合武當、丐幫圍剿。
天覺大師以第十層功力布下‘龍象伏魔陣’,卻在陣中成魔,
最終自毀經脈而亡……”話未說完,藏經閣的窗紙突然無風自動。
林淵嗅到一縷熟悉的血腥氣——那是夏銘的“血魂引”,用仇人精血煉制的追蹤術。
無相臉色一變,屈指彈滅燭火:“快從密道走!夏銘已練成第八層‘血魂入體’,
能感應到龍象功的氣息!”蘇清雪剛推開暗門,卻見一道血影破窗而入。
夏銘的血刀在月光下泛著紫光,刀身上纏著的人皮繩結,
正是三年前從林淵母親腰間搶走的殘卷碎片?!傲譁Y,本座等你很久了。
”夏銘的聲音像生銹的鐵鏈,“交出完整殘卷,本座便饒了這女娃性命——她的血,
可比尋常人更合‘血魂引’的胃口。”林淵將蘇清雪護在身后,左手暗捏“般若心經”殘頁,
右手運起第三層“煉筋”勁力。他看見夏銘瞳孔里跳動的血絲,
那是第八層“煉神”走火入魔的征兆,比三年前更甚?!澳闩畠旱脑{咒,還沒解開吧?
”林淵忽然開口,“龍象第十層需要至剛之體做爐鼎,可你就算殺了我,
也只會讓修羅之力反噬得更快?!毕你懳盏兜氖治㈩?,
血刀在石板上劃出火星:“你怎么知道……”“因為莫孤死前,見過金剛宗初代祖師的筆記。
”林淵撒謊,卻見夏銘眼神閃過驚詫,“天覺大師坐化前留下解法,唯有……”話音未落,
藏經閣的銅鈴突然炸響。林淵這才驚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血刀門的“影子殺手”已堵住密道口,而夏銘的血刀,已帶著腥風撲面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
無相禪師突然 stepping in,雙掌推出“金剛伏魔掌”。
兩道金色掌印與夏銘的血刀相撞,竟激起漫天火星。林淵趁機拉住蘇清雪躍向窗邊,
卻在躍出的瞬間,看見無相禪師的袈裟被血刀劃破,
露出肩頭的舊傷——那是當年被天覺大師的龍象之力震出的爪痕。“走!
”無相的聲音混著鐘聲,“去武當找玄真子!他手中的‘太極玄清圖’或許能克制血魂引!
”雨越下越大,林淵背著蘇清雪在少林塔林間奔行,聽見夏銘在身后怒吼:“林淵!
你逃不過的!本座的血魂引已入你經脈!三日后子時,便是你的死期!
”蘇清雪在他背上忽然咳嗽,咳出的血沫染在他衣襟上,
竟呈現出詭異的紫色——那是血魂引毒液侵入心脈的征兆。
林淵摸出無相給的“般若心經”殘頁,塞進她手中:“攥緊了,別讓魔念有機可乘。
”她抬頭,看見他右瞳的金紋在雨中明明滅滅,卻始終未完全占據瞳孔。那一刻,
她忽然想起無相禪師的話:“龍象般若功非邪非正,端看人心如何駕馭。
”或許這個背負著魔功與仇恨的少年,才是解開當年金剛宗滅門之謎的關鍵。
嵩山腳下的官道上,傳來馬蹄聲。林淵望著遠處的燈火,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微笑,
想起莫孤的“力需載道”,終于明白——有些路,必須在佛魔之間走出第三條道來。
而他懷中的般若心經殘頁,或許就是照亮這條道的第一盞燈。
第七章 金頂對決峨眉山金頂的佛光在云海中開闔,如一輪流轉的琉璃盤。
林淵扶著蘇清雪躲在舍身崖邊的巨石后,她右腕的“血魂引”毒斑已蔓延至肘間,
紫色紋路如活物般蠕動,每呼吸一次,喉間便溢出一縷黑血?!傲譁Y!你逃不掉的!
”夏銘的聲音從云層中傳來,血刀門七十二煞分列金頂兩側,每人手中都提著一盞血燈籠,
燈光將云海染成暗紅色,“本座給你最后機會——交出《龍象般若錄》真本,
否則這女娃的血,便要染紅這金頂!”林淵摸出無相禪師給的“般若心經”殘頁,
指尖撫過上面的梵文,忽然想起莫孤在寒潭底說的話:“第四層‘煉臟’需勘破‘生死關’,
當氣血逆行時,便是臟腑重生之機?!彼D頭望向蘇清雪,
后者正用純陽劍刻著武當“鎮(zhèn)魔符”,道袍下擺已被毒血浸透?!按魰何乙_夏銘,
你趁機去金頂寺找慧明師太。”林淵低聲道,“她手中的‘大悲水’或許能壓制血魂引。
”蘇清雪搖頭,劍尖挑起他下頜,逼其直視自己的眼睛:“別想騙我。
你右瞳的金紋已凝成龍形,分明是魔念即將失控的征兆?!彼龔膽阎刑统霭雺K驚鴻玉佩,
“當年我?guī)煾冈f,驚鴻劍訣與龍象功相生相克,或許……”話未說完,金頂突然劇烈震動。
夏銘帶著“血刀五老”踏云而至,每人腳下都踩著一具血尸,
正是昨夜埋伏在山腳的少林武僧。林淵攥緊拳頭,指甲刺破掌心,卻見夏銘身后的云海中,
隱約浮現出十頭龍象虛影——那是第八層“煉神”大成的標志。“跪下!
”夏銘抬手拍出“龍象般若掌”,掌力未至,金頂的地磚已開裂寸許,
“本座要你親眼看著這女娃被血祭!”林淵將蘇清雪推至巨石后,雙掌迎向那道赤紅火光。
第三層“煉筋”的勁力剛觸及掌力,便如冰雪遇火般消融,他感覺胸骨在瞬間凹陷,
五臟六腑仿佛被巨象踐踏,喉間涌出的黑血中竟混著胃黏膜碎片。
“第四層……煉臟……”他咬碎后槽牙,任由血沫噴在夏銘臉上,“給我……破!
”奇跡般的,當夏銘的掌力即將貫穿他心臟時,林淵的氣血突然逆行。
丹田處的熱流不再流向四肢,反而倒灌回臟腑,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佛光中扭曲,
化作一頭背生佛焰的巨象,正用象牙挑破夏銘的龍形虛影。“這是……逆練‘龍象換臟’?
”夏銘驚退半步,“你竟然能逆轉經脈……”林淵的瞳孔完全變成金色,
卻在中央保留著一點清明。他抬起染血的手掌,第四層“煉臟”的勁力如江河倒卷,
竟將夏銘的掌力反彈回去,震碎其身后五老的兵器。金頂的積雪被勁氣掀起,
在空中凝成一片冰晶墻,映出林淵此刻的模樣——右頰的傷疤已化作金色鱗片,
左臉卻仍留著人類的淚痕?!安豢赡堋毕你懙难对陬澏叮扒八膶幽婢殨w而亡,
你為何……”“因為他有佛心護體?!睙o相禪師的聲音從金頂寺傳來,
老和尚手持“達摩院令牌”,身后跟著十八羅漢堂武僧,“龍象般若功前六層本是佛法,
唯有心懷慈悲者,才能逆練成功。”林淵趁機退到蘇清雪身邊,卻見她已用劍割破手腕,
將鮮血滴在“般若心經”殘頁上。梵文遇血顯形,竟浮現出“降龍伏象,需舍本心”八字。
夏銘見狀眼紅,突然甩出“血魂鎖鏈”,纏住蘇清雪持頁的手腕。“給我拿來!
”他猛地一扯,蘇清雪慘叫著跌進他懷中,殘頁上的血字正好印在夏銘眉心,“哈哈!
天覺大師的秘辛!原來第九層要以……”話未說完,林淵已撲上來抱住他后腰。
夏銘揮刀砍向其脖頸,卻見林淵竟不閃避,任由刀鋒沒入右肩,只為抓住那半頁殘頁。
鮮血同時染紅兩人衣襟,林淵在夏銘耳邊低語:“你以為搶到殘頁就能成道?
當年天覺大師就是死在這‘舍本心’三字上!”夏銘瞳孔驟縮,
他終于想起三十年前那場屠殺——天覺大師屠城時,眉心正是這樣的血字。他慌忙甩脫林淵,
卻見后者懷中掉出莫孤的“斷魔丸”,蠟丸裂開,露出里面刻著“舍”字的舍利子。“不好!
他要自爆!”無相禪師驚呼。林淵趁機將蘇清雪推向無相,雙掌按在夏銘丹田處,
運起逆練的第四層勁力。夏銘感覺體內的龍象之力突然失控,竟順著林淵的掌心向外狂涌,
他想反抗,卻發(fā)現自己的經脈已被血魂引侵蝕得千瘡百孔?!坝涀。π栎d道。
”林淵在佛光中露出微笑,右瞳的金紋與左瞳的清明交相輝映,“否則必遭反噬。
”劇烈的氣浪席卷金頂,夏銘被震飛三丈,撞斷兩棵千年古松。血刀門眾煞見門主重傷,
紛紛遁入云海。林淵癱坐在地,看著蘇清雪被無相禪師扶向金頂寺,
忽然感覺臟腑一陣劇痛——逆練功法的后遺癥來了。“他傷及本源,恐怕只剩三日性命。
”無相禪師為蘇清雪敷上金創(chuàng)藥,“但夏銘搶走的殘頁上,寫著第九層‘煉神’的關鍵,
若他強行修煉……”“我去金剛宗舊址?!绷譁Y擦去嘴角血跡,“莫孤說過,
那里藏著第十層以后的秘密?!碧K清雪抓住他手腕,
卻觸到其脈搏紊亂如狂濤:“你現在連路都走不穩(wěn),怎么去?”“別忘了,我練的是龍象功。
”林淵扯下染血的衣袖,露出小臂上鼓起的青筋,“第四層‘煉臟’已成,就算碎骨斷筋,
也能撐到西域?!彼蜻h處的云海,金頂佛光恰好落在他肩頭,形成一道明暗交界線,
“而且……我聽見了母親的聲音,她在舊址等我?!睙o相禪師嘆息,
從袈裟內袋取出一枚銅鈴:“這是天覺大師的‘龍象鈴’,若遇危險,搖鈴三聲,
或許能喚醒金剛宗的護山大陣?!碧K清雪望著林淵堅定的眼神,
忽然想起無相說過的“大善大惡之人”,終于松開手。她從發(fā)髻取下玉簪,
簪頭的太極圖紋中竟藏著半粒丹藥:“這是武當‘九轉還魂丹’,可續(xù)你一日性命。
但答應我……”“等我回來。”林淵接過丹藥,
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那是練劍時磨出的“驚鴻繭”,與母親的一模一樣。
他忽然伸手輕拂她右頰的傷疤,“這次,換我保護你?!倍朊忌降娘L卷起他的灰衣,
在金頂佛光中,他的影子漸漸與崖壁上的金剛羅漢浮雕重合。蘇清雪望著他的背影,
忽然明白——這個少年早已不是單純的復仇者,而是行走在佛魔邊緣的行者,
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丈量著正義與力量的邊界。而在千里之外的血刀門總壇,
夏銘捧著染血的殘頁,望著鏡中自己日益猙獰的面孔,忽然露出瘋狂的笑。
殘頁上的“舍本心”三字正在他眉心生根,化作一道黑色咒印,而他懷中的女兒夏銘雪,
正用清澈的眼睛望著他,完全不知父親即將踏上的,是怎樣一條修羅之路。
第八章 秘境玄機西域的風沙像把鈍刀,將金剛宗廢墟的石獅子啃成齏粉。
林淵踩著風化的石階,右肩的刀傷仍在滲血,卻在接觸到廢墟邊緣的梵文地磚時,
傷口突然結痂——那是龍象功第四層“煉臟”的自愈之力,比莫孤說的更**分。
主殿遺址的穹頂已坍塌大半,月光透過裂隙照在滿地骸骨上,每具骸骨的手骨都呈托舉狀,
指向中央的八角形地宮入口。蘇清雪的純陽劍點在地磚縫隙,竟激起點點金光,
宛如撒了一把碎鉆?!笆恰埾箧?zhèn)魔陣’?!绷譁Y拾起一枚顱骨,其眉心有貫穿傷,
傷口形狀與無相禪師肩頭的爪痕一致,“三十年前圍剿金剛宗的正道高手,
被天覺大師用第十層功力震碎識海。”地宮階梯覆著千年積灰,每下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