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冰冷的刀鋒撕裂血肉的觸感,清晰地烙印在沐靈光的靈魂深處。那不是錯覺,
是貫穿了三年前無生雪原的死亡之吻,
是他被釘死在命運祭壇上的永恒印記——劫焰刀的鋒芒,
由那位修真界談之色變的冷煞魔君蕭燼親自遞送。那刀尖精準(zhǔn)地破開他的胸膛,深入骨髓,
不是為了奪命,而是為了攫取一種比性命更殘酷的東西——他的天生凈骨。
琉璃般的碎屑在魔焰中紛飛,他當(dāng)時以為自己會瞬間化作一縷青煙,魂飛魄散。
他并未如愿死去。三年,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個日夜。此刻,
就在極淵魔宮恢弘得令人窒息的深淵大殿中央,
在萬千形態(tài)猙獰、匍匐如塵埃的魔物目光聚焦之下,他,沐靈光,
這個本該在凈骨離體的剎那就該化為灰燼的“祭品”,
卻被那股冰冷刺骨、又強(qiáng)悍到不容置疑的力量緊緊箍住腰身,
生生按進(jìn)了那具曾持刀粉碎他根基的胸膛里。蕭燼的氣息冰冷而磅礴,
帶著硫磺與血銹的味道,霸道地入侵他每一寸感官。
沐靈光殘破的身體像是被投入萬載玄冰的潭水,僵硬得無法呼吸,
每一次輕微的挪動都牽扯著胸前那道淡粉色的、橫亙在心臟位置的舊疤,傳來遲滯的劇痛,
提醒他曾經(jīng)遭受的一切。他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殘存肋骨在這股巨力擠壓下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屈辱、驚駭、以及被深埋三載的、瀕死般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僅存的意識。他像個精致的瓷偶,
被強(qiáng)行固定在這擁抱中,只能任由自己的下顎擱在蕭燼堅硬如玄鐵的肩甲上,
無神的目光失焦地看著一片由熔巖紅光、扭曲魔影和猙獰目光構(gòu)成的詭異地獄圖景。死寂。
比雪原上那道奪骨法陣激活前還要沉重的死寂,緊緊扼住了整個深淵魔宮的咽喉。萬魔無聲,
連那些流淌的熔巖河流似乎都凝固了片刻。
熔巖巨人眼窩中跳躍的火焰僵在半空;血翼蝠妖倒懸于鐘乳石上,
翅膀定格如石雕;無數(shù)道貪婪、殘忍的目光瞬間被愕然、嫉妒、以及難以置信的困惑所取代。
魔君……擁抱了他那卑賤的祭品?低沉冰冷的聲音貼著耳廓響起,像淬毒的冰棱,
精準(zhǔn)地釘入沐靈光混亂一片的識海:“沐靈光?!笔挔a叫了他的全名,
每一個字都帶著萬仞魔淵的重量?!斑@四海八荒,億萬生靈……”他的聲音很輕,
卻穿透了一切喧囂,清晰地烙印在沐靈光的心魂上,
帶著一種殘酷的平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令人膽寒的意味?!澳轿艺呷邕^江之鯽,
恨不能粉身碎骨,只求吾一縷垂青;懼我者噤若寒蟬,視吾如索命修羅,唯恐避之不及。
”他的手臂緩緩收緊了一分,
仿佛感受著懷中這具被掏空了精髓、僅剩一副空殼的軀體的戰(zhàn)栗。
沐靈光被迫更深地嵌入那冰冷的懷抱,肺腑間的空氣被擠壓殆盡,
臉頰被迫貼著蕭燼頸側(cè)冰冷的皮膚,那觸感如同貼著死亡的棺槨。然后,蕭燼的聲音停頓了,
似乎在品嘗某種深入骨髓的滋味,再開口時,
那冰冷的聲線里透出一種詭異的、近乎喟嘆的波瀾:“可千萬人之中,
唯有你……”他的唇幾乎觸碰到了沐靈光冰涼的耳垂,如同情人的囈語,
吐出的卻是將他徹底釘死的判決:“……敢讓我——疼?!蹦莻€“疼”字,輕得像雪片墜落,
卻重如整片天穹崩塌,狠狠砸在沐靈光早已破碎的心神上!什么意思?這魔頭在說什么瘋話?
他把他全身骨頭碾碎、靈根抽出時,可曾有過半分遲疑?那穿透心口的魔刃刺入時,
他可曾會“疼”?這究竟是更深層次的嘲弄與羞辱?
還是另一種他無法理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游戲?絕望的寒冷從四肢百骸瘋狂蔓延,
比這魔宮深處最冷的寒風(fēng)還要刺骨!就在這個字音落下的瞬間——嗡!蕭燼胸膛深處,
個代表著蕭燼苦修百年終于臻至大圓滿的“血煞魔源”——驟然爆發(fā)出無與倫比的赤紅強(qiáng)光!
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驟然沖破地表,又像一顆猩紅的烈陽在深淵中炸裂!血光如潮,
洶涌奔流!整個深淵魔宮瞬間被這純?nèi)坏?、極致的、暴戾的赤色所統(tǒng)治!
大殿穹頂懸浮的巨大魔眼在這突如其來的能量沖擊下瘋狂旋轉(zhuǎn),射出萬丈毫光!
所有魔物的身影都被拉長、扭曲、融入這鋪天蓋地的血紅之中!魔仆們驚駭匍匐,
熔巖巨人咆哮后退!空氣被極致的力量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嗡鳴!
這足以照徹一切邪佞、刺穿所有陰暗偽裝的血色洪流中心——被強(qiáng)行擁在蕭燼懷中的沐靈光,
胸前!那件因浸透冷汗與虛弱氣息而微微濕潤、又被魔威壓迫得緊貼在身的暗灰色粗布囚袍,
被這刺目的光芒徹底透視!一道猙獰的傷疤,暴露無遺!
它橫在沐靈光蒼白單薄的左胸膛之上,斜斜向下,穿透力極強(qiáng)!
傷口邊緣曾經(jīng)被粗暴撕裂又強(qiáng)行愈合的皮肉紋理歷歷在目,如同一條丑陋的蜈蚣,
盤踞在那脆弱的心跳之上。淡粉色的表面之下,是更深、更暗的舊傷沉淀,
仿佛烙印進(jìn)靈魂的枷鎖,無聲地述說著三年前無生雪原上那場慘絕人寰的掠奪!
那是“劫焰”留下的印記!是蕭燼親手刻下的契約!
是貫穿了沐靈光生命最璀璨年華也摧毀了他一切的審判烙??!這道疤,在爆裂的魔紋血光中,
在萬魔驚駭欲絕的目光聚焦下,
在蕭燼那雙深不見底、映滿了無盡血色的眼瞳里——灼灼燃燒!
沐靈光在極致的眩暈中閉上眼。冰冷的懷抱是囚籠,爆裂的血光是幕布,
萬魔的目光是凌遲的利刃。而那舊疤處傳來的遲滯的、從未真正消停過的銳痛,
此刻卻前所未有的、無比清晰地炸開!這就是他活著的意義?
一個為魔君證道而茍延殘喘、連痛苦都成了對方玩味的殘廢囚徒?絕望,冰冷徹骨。而蕭燼,
牢牢禁錮著這具他親自從毀滅邊緣帶回、又打上無法磨滅烙印的“祭品”,
感受著懷中細(xì)微的戰(zhàn)栗和冰冷的體溫,以及那道在血光中如此刺目的舊疤輪廓,
深淵般的眼底,掠過一絲無人能懂的、足以凍結(jié)星河的幽暗流光。魔焰在他身后無聲暴漲,
如同宣告著另一場風(fēng)暴,正在這扭曲的溫存與暴烈中,悄然孕育。時間,
在赤紅血光的極致噴薄中,似乎被熔斷了。億兆魔物的眼球被灼燒,
神魂在扭曲的魔紋能量風(fēng)暴中戰(zhàn)栗尖鳴。猩紅,純粹的猩紅,淹沒了熔巖暗河的金紅,
遮蓋了穹頂魔眼的幽光,將所有影子驅(qū)逐,將所有色彩吞噬。這片深淵魔域的心臟,
在這短暫卻又無比漫長的瞬間,成為了血海翻騰的核心。然而,
在這足以將低級魔物直接焚滅靈魂的強(qiáng)光洪流中心,沐靈光并未感到預(yù)想中的湮滅。
包裹著他的,仍是蕭燼那如同玄冰獄城般冰冷堅硬的身軀。那力量禁錮著他,不容逃脫,
卻又奇異地為他隔絕了最狂暴的能量亂流沖擊——或者說,
那源于蕭燼胸膛、代表他血煞大圓滿魔源的力量,在爆發(fā)的瞬間,
便本能地、霸道地將懷中的“祭品”納入了自身的保護(hù)場域。但這保護(hù),
本身也是一種難以承受的酷刑。當(dāng)他的布袍在光照下如同透明,
胸前那道橫貫心房、淡粉猙獰的舊疤被萬魔視線聚焦、如同烙印般燒灼于虛空之時——痛!
一道遠(yuǎn)比過往任何一次遲滯、任何一次拉扯都要尖銳、都要深入骨髓的劇痛,
猛地從那道舊疤的深處炸開!那感覺,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冰冷巨手,
悍然插進(jìn)了早已愈合(或者說,被強(qiáng)行封閉)的傷口,
狠狠攥住了他那顆早已麻木、僅供這腐朽軀殼茍延殘喘的心臟!“唔——!
”沐靈光在劇痛中猛地抽吸一口氣,眼瞳驟然失焦放大,
蒼白的臉頰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痙攣。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逃離,
卻被那雙鐵箍般的手臂死死鎮(zhèn)壓,所有的掙扎都只是徒勞地加深了窒息感和屈辱感。
蕭燼清晰地感知到懷中身體驟然爆發(fā)的、瀕死般的劇顫。他深不見底的眸中,
那片無盡的血海深處,有什么東西極其銳利地閃動了一下,如同沉船古燈驟然亮起幽光,
又迅速沉沒。手臂上的力量,不自覺地松了一線微不可查的縫隙,
讓沐靈光得以將那口瀕臨斷絕的氣息重新續(xù)上。與此同時,
一道極其細(xì)微、卻精純凝練如實質(zhì)的冰寒氣意,如同最冷的毒蛇,
悄然從沐靈光胸前那片滾燙(被舊疤劇痛與魔源血光雙重灼燒)的皮膚下滲出,
細(xì)微地、頑強(qiáng)地,纏繞向蕭燼緊貼著他胸膛的手臂內(nèi)側(cè)!那并非攻擊的力量,它太微弱,
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混雜在狂暴的魔源能量中如同塵埃。
然而——蕭燼周身那澎湃如淵海的血煞魔氣,在觸碰到這絲細(xì)微冰寒氣意的瞬間,
竟然極其詭異地、無法自控地產(chǎn)生了一絲漣漪般的波動!就像平靜燃燒的地心熔巖表面,
被一滴來自亙古冰封深淵的水珠,激起了剎那的不協(xié)律動!
正是這微不足道、卻真實存在的波動,
讓蕭燼體內(nèi)奔流咆哮、正因突破圓滿而極度活躍的血煞魔源,驟然失序了千分之一剎那!
原本穩(wěn)定輸出的、照亮魔宮的血色強(qiáng)光,如同即將熄滅又被強(qiáng)行鼓風(fēng)的風(fēng)箱,
猛烈地再次爆發(fā)!光流猛地拔高一個量級!那刺目的猩紅亮度,
瞬間突破了許多強(qiáng)大魔物所能承受的極限!“吼——!”“嗚哇——!
”離得較近的一些猙獰魔物,尤其是那些依靠視覺感知的低階血妖蝠和陰影獸,
瞬間爆發(fā)出凄厲的慘嚎!它們的猩紅眼珠如同被投入了焚爐的炭塊,“噗嗤”聲中炸開,
化為縷縷黑煙!更有甚者,身體在這極致強(qiáng)光下如同雪人暴露在烈陽中,開始滋滋作響,
冒出扭曲的黑霧,痛苦地翻滾倒地!“魔源失控?
” 那個渾身纏繞腐朽氣息、如同枯樹皮成精的老魔仆驚駭失聲。
他那雙渾濁的眼珠努力抵抗著強(qiáng)光,難以置信地看向魔源中心緊緊相擁的兩人——或者說,
是死死盯著沐靈光胸前那道此刻仿佛吸收了所有血光、在刺目背景下輪廓更加猙獰的舊疤!
那黑袍覆身、只露幽藍(lán)靈魂之火的重甲魔將,周身氣息驟然繃緊,
暗色魔甲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細(xì)微咯吱聲。他猛地握緊了腰間的白骨戰(zhàn)斧,
眼窩中的靈魂之火狂跳不已,死死鎖定沐靈光,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
而那妖嬈若劇毒霧氣的女魔仆,妖媚的臉上早已失去血色,瞳孔縮成針尖。她離得最近,
感受也最為真切。她“看”到,或者說清晰地感知到,魔源能量并非簡單地爆發(fā),
而是在那短暫的紊亂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清冽的氣息,
頑強(qiáng)地從那道魔君留下的傷痕中逸散出來,如同投入渾濁熔巖湖的一滴凈水,
瞬間引發(fā)了劇烈的“排異”反應(yīng)!這道氣息……并非來自魔君!它屬于……那個卑微的祭品!
它竟然能在魔君大圓滿的魔源中心存活?還能影響魔源?!這簡直打敗了魔道的認(rèn)知!
“不可能……那疤痕……” 女魔仆失神地喃喃,試圖凝聚秘術(shù)窺探其中奧秘。
然而——“聒噪?!?冰冷似鐵的聲音清晰地在她識海中炸開,
帶著絕對的、不容抗拒的威壓。蕭燼的目光甚至沒有離開懷中痛苦掙扎的沐靈光,
只是對著空氣下達(dá)了禁言令。女魔仆如遭雷擊,悶哼一聲,周身劇烈波動的霧氣瞬間凝固,
被迫緘口,只剩下眼中翻涌的驚駭與恐懼。血光的高潮終于過去,如同退潮般緩緩收斂,
光芒雖依然籠罩魔宮,卻不再刺瞎神魂,恢復(fù)了之前如血色黃昏般的暗沉亮度。
但魔宮內(nèi)的氣氛,卻陷入了另一種極致的死寂與沉重。萬千魔物的目光,
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針,死死釘在蕭燼懷中那個還在因劇痛而間歇性抽搐的灰袍身影上。
疑惑、貪婪、殺意、前所未有的恐懼……種種情緒混雜、發(fā)酵、翻滾!那道疤!
那道疤有古怪!那個祭品……他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他的氣息能引動君座魔源?
那道疤里面,藏了什么?!蕭燼緩緩低下頭。沐靈光的頭無力地垂靠在他胸前,
因為方才的劇痛而短暫失去了意識,濃密微卷的睫羽如同被凍僵的蝶翅,
在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投下脆弱的陰影。額角被冷汗浸透的烏發(fā)緊貼著冰涼的皮膚,
幾縷發(fā)絲黏在失血過多的唇邊。脆弱得如同雪堆,風(fēng)一吹便會散盡。蕭燼的目光,
沉靜地掃過那精致到近乎悲涼的眉眼,最終落回胸前衣襟,目光仿佛穿透了粗糙的灰布,
直視那道已然在眾人心中刻下永恒問號的淡粉舊疤。
他緩緩抬起那只曾被沐靈光體內(nèi)溢出的寒氣纏繞的手臂。黑色的衣袖滑落,
露出一截線條完美、骨節(jié)分明、卻纏繞著暗紅魔紋的手腕。指尖,
在他自己堅如磐石、散發(fā)著強(qiáng)悍生命力的胸膛上,
一個與沐靈光身上疤痕位置分毫不差、大小也驚人一致的淡粉色印記,同樣斜斜向下,
穿透心臟區(qū)域!不同的是,這個印記極其微小、淺淡,如同皮膚上一道微不可察的漣漪,
若非近距離仔細(xì)凝視,在蕭燼那強(qiáng)大的魔軀上幾乎會完全忽略。印記的邊緣,
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尚未徹底散去的精純寒氣!與剛才從沐靈光胸口滲出的氣息同源!
烙??!一個雙向的烙??!一個由劫焰貫穿兩人身軀、奪骨取道時無意間鑄造的血祭契約?
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無法剝離的力量糾葛?蕭燼的指尖,
輕輕撫過自己胸膛上那道細(xì)微的疤痕輪廓。他的動作很慢,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研究的意味。那深不見底的血瞳之中,有什么東西在沉浮,冰冷,
幽邃,卻也燃起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危險的探究火苗。三年來,這道印痕如附骨之疽,
無聲潛伏,卻又在方才那一刻驟然蘇醒,攪動乾坤。那從沐靈光殘軀內(nèi)滲出,
能引動他血煞魔源一絲紊亂的冰冷氣息……是凈骨力量的殘余物?是瀕死意志的具象化?
還是……某種連他,這血煉萬魔的至高魔君,都未曾徹底洞悉的天道奧秘?
極度的虛弱與致命的吸引力,這看似悖論的集合,
如今竟?jié)饪s在這具被他親自摧毀又強(qiáng)行禁錮的軀殼之內(nèi)。萬魔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