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三年冬，紫禁城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同治皇帝駕崩的消息如同一記悶雷，
震得整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養(yǎng)心殿內(nèi)，
兩宮太后——西宮慈禧太后與東宮慈安太后——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張紫檀木案幾，
案上擺放著剛剛擬好的新帝詔書。養(yǎng)心殿的燭火在狂風中明滅不定，
紫檀案幾上的詔書被雨氣浸得微微卷邊。慈禧的護甲劃過"載湉"二字，
金絲指套在墨跡上投下細長的陰影。"姐姐，"她忽然輕笑，
"您覺得這'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的寫法，可還妥當？"殿外一道閃電劈落，
照亮了慈安太后慘白的臉。她袖中藏著一方沾血的帕子——那是三日前李鴻藻跪呈的密件，
上面歪斜著同治帝最后的朱批："溥字輩當立"。此刻東暖閣傳來嬰啼，
四歲的載湉正在乳母懷中驚醒。"轟——！"驚雷炸響時，慈禧突然按住詔書："李蓮英，
取先帝御璽來。"慈安猛地站起，案上茶盞傾翻，褐色的茶水漫過詔書，
將"兩宮垂簾"四字泡得模糊不清。長春宮方向突然傳來騷動，隱約夾雜著女子的哭喊。
慈禧瞇起眼："聽聞皇后今早要了白綾？到底是年輕，不知體統(tǒng)。"她話音未落，
慈安已掀簾而出，暴雨瞬間打濕了她的杏黃朝服。檐角鐵馬在風中叮當亂響，
像極了同治幼年最愛玩的那串金鈴。慈禧獨自站在殿內(nèi)，
指尖摩挲著詔書上被茶水暈開的位置——那里原本寫著"皇帝龍馭上賓，實屬天花"。
"姐姐，"慈禧輕撫著案上的詔書，指尖在"載湉"二字上微微停頓，"四歲的孩子，
如何擔得起這江山社稷？"慈安抬眸，目光如水般平靜："祖宗規(guī)矩，兄終弟及。
載湉是醇親王之子，血統(tǒng)最近，年齡又小，正適合我們繼續(xù)垂簾聽政。
"慈禧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隨即又化作溫婉笑意："姐姐說得是。只是..."她頓了頓，
"我總擔心那些大臣們...""妹妹多慮了。"慈安輕輕打斷她，"有恭親王在朝中坐鎮(zhèn)，
無人敢造次。"殿外寒風呼嘯，吹得窗欞微微作響。慈禧攏了攏身上的貂裘，
目光卻始終未離開慈安的臉。這位比她年長兩歲的東宮太后，素來以寬厚仁慈著稱，
在朝野上下威望極高。慈禧心中暗忖，若不能將她拉攏到自己這邊，日后垂簾聽政必受掣肘。
"姐姐，"慈禧忽然握住慈安的手，聲音輕柔似水，"先帝駕崩，你我姐妹更應同心協(xié)力。
這朝堂之上，風云變幻，妹妹年輕識淺，還望姐姐多多指點。"慈安微微一怔，
隨即溫和地笑了："妹妹言重了。你我同為太后，自當互相扶持。"慈禧眼中閃過一絲得色，
卻不知慈安早已看透她的心思。自咸豐帝駕崩后，兩宮太后共同垂簾聽政已有十余年，
慈安雖不似慈禧那般鋒芒畢露，卻也絕非無知婦人。夜深了，宮女們輕手輕腳地點上宮燈。
慈禧告退后，慈安獨自站在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
她想起白日里恭親王奕?的密報——慈禧已暗中聯(lián)絡李鴻章等大臣，欲廢黜新帝，另立他人。
"太后，"貼身宮女杏兒輕聲喚道，"夜深露重，請保重鳳體。"慈安回過神來，
嘆了口氣："杏兒，你說人心為何如此難測？"杏兒不敢接話，只是低頭為慈安披上外袍。
她知道，太后心中憂慮的，正是那位日漸跋扈的西宮太后。三日后，新帝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年僅四歲的載湉被抱上龍椅，改元光緒。兩宮太后再次垂簾聽政，但朝堂上下皆知，
真正的權(quán)力角逐才剛剛開始。冬去春來，紫禁城內(nèi)的玉蘭花開得正盛。這日早朝后，
慈禧留下李鴻章密談多時，直到午時方散。消息很快傳到慈安耳中。"太后，
"恭親王奕?匆匆入宮，面色凝重，"西邊那位近日動作頻頻，昨日又召見了左宗棠。
臣擔心..."慈安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六爺不必多言，本宮心中有數(shù)。
"奕?急道："太后！不能再猶豫了！她分明是要架空新帝，獨攬大權(quán)！""本宮知道。
"慈安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眼中已有了決斷，"你先回去，容本宮再想想。"待奕?退下，
慈安喚來杏兒："去請李太醫(yī)來，就說本宮近日失眠多夢，請他開個方子。
"李太醫(yī)很快到來，為慈安診脈后開了安神的方子。待其他人退下，
慈安壓低聲音道："李太醫(yī)，本宮有一事相詢。"李太醫(yī)連忙跪下："太后請講。
""若有一種藥，無色無味，服下后..."慈安的聲音越來越低，
李太醫(yī)的臉色卻越來越白。當夜，慈安輾轉(zhuǎn)難眠。她想起咸豐帝臨終前的囑托："皇后仁慈，
貴妃聰慧，望你二人同心協(xié)力，輔佐皇兒..."如今皇兒已逝，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權(quán)謀與算計。次日清晨，慈禧派人來請慈安過宮一敘。長春宮內(nèi)，
慈禧親自為慈安斟茶，笑容可掬："姐姐近日氣色不佳，可是為朝政憂心？"慈安接過茶盞，
卻不急著飲："妹妹有心了。只是年歲漸長，精力不濟罷了。""姐姐說笑了。
"慈禧眼中閃過一絲探究，"姐姐正當盛年，何來老態(tài)？
倒是妹妹我..."她忽然咳嗽起來，臉色煞白。慈安一驚："妹妹怎么了？
"慈禧擺擺手："無妨，只是染了風寒。"她強撐著笑道，"姐姐不必掛心。
"看著慈禧蒼白的臉色，慈安心中忽然一動。回宮后，
她立即召來李太醫(yī)："西太后病情如何？"李太醫(yī)答道："回太后，西太后確實染了風寒，
但并無大礙。""若...若此時病情加重..."慈安的聲音有些顫抖，"會如何？
"李太醫(yī)驚得跪伏在地："太后！臣...臣..."慈安長嘆一聲："罷了，你退下吧。
"夜深人靜，慈安獨自坐在燈下，手中握著一個青瓷小瓶。這是李太醫(yī)臨走時偷偷留下的，
說是安神的藥，但她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太后，"杏兒輕聲道，"該歇息了。
"慈安收起瓷瓶："你先下去吧，本宮再坐會兒。"杏兒退下后，慈安取出瓷瓶，
倒出一粒白色藥丸。她的手指微微發(fā)抖，眼前浮現(xiàn)出慈禧病弱的模樣，
又想起她平日里的種種作為。"為了大清江山..."慈安喃喃自語，卻又將藥丸收回瓶中，
"不，我不能..."次日，慈安親自熬了一碗燕窩粥，命人送往長春宮。"告訴西太后，
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望她早日康復。"宮女將燕窩粥送到時，慈禧正在批閱奏折。
她看著精致的食盒，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東太后親自熬的？""回太后，是的。
"宮女恭敬答道。慈禧示意李蓮英："驗一驗。"李蓮英取出銀針試毒，又親自嘗了一小口，
片刻后道："太后，無毒。"慈禧這才接過碗，小口啜飲。不知為何，
她總覺得今日的燕窩格外香甜。當晚，慈禧病情突然加重，高燒不退，太醫(yī)們束手無策。
消息傳到鐘粹宮，慈安驚得打翻了茶盞。"怎么會..."她臉色煞白，
"本宮明明..."李太醫(yī)被緊急召入長春宮，診斷后認為是風寒入里，開了重劑。三日后，
慈禧病情稍緩，但身體虛弱，需臥床靜養(yǎng)。慈安每日都派人問候，卻不敢親自前往。
她心中既愧疚又恐懼，不知慈禧若知道自己曾起殺心，會作何反應。一個月后，慈禧康復，
重理朝政。她第一件事就是召見慈安，感謝她病中的關懷。"姐姐的燕窩粥，妹妹至今難忘。
"慈禧拉著慈安的手，眼中似有淚光閃動，"若非姐姐關心，妹妹怕是熬不過這場病。
"慈安心中五味雜陳，勉強笑道："妹妹言重了。你我姐妹，理應互相照應。
"慈禧忽然壓低聲音："姐姐，近日有人向妹妹進言，
說姐姐欲加害于我..."慈安渾身一僵："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挑撥離間！
"慈禧盯著慈安的眼睛，忽然笑了："妹妹自然不信。只是..."她話鋒一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