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盛的嘆息聲在空氣中緩緩回蕩，他的聲音里帶著無奈和沉重。
“平安，今日之事，我無能為力了。”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苦澀，說完，他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沈老太家的大門，留下一串沉重的腳步聲。
沈老太與張平安的離婚風(fēng)波，迅速傳遍了整個村莊。
不久，村支書李德生帶著大隊干部匆匆趕來，他的腳步急促而有力，解放鞋踏在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回聲。
圍觀的村民們老遠就看到了李德生緊繃著臉，眉頭緊鎖，滿臉怒意。
他的到來，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和不安。
“我聽說，你們兩個鬧離婚？“李德生站在堂屋中央，小眼睛里迸出的寒光讓張平安不由自主往后縮。
此時他冷冷地盯著張平安，饒是張平安這個公社干部，后背都有些發(fā)毛。
“是，是她要離婚，可不是我提的！”張平安又縮到了吳三妹后背，躲了起來。
這個動作惹得沈老太脖頸的青筋暴起，她“呸“地啐了口唾沫，布滿老繭的手猛地撕開罩衣的內(nèi)袋。
一張泛黃的紙在她顫抖的指尖微微發(fā)亮。
“張平安，放你娘的屁，你早就想離婚了！不信，大家請看！”
沈老太把那張紙遞給了李德生：“書記，你可以念給大家聽，讓大家評評理，到底是誰想離婚！”
李德生接過紙片，剛想大聲宣讀，但看到紙上的內(nèi)容，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紙上是張平安去年寫的離婚申請??！
去年臘月初三的日期旁，張平安的私章鮮紅如血。
李德生的手背暴起青根，將紙片捏得簌簌作響：“張平安，你的工作還要不要了？你要是離婚了，工作都保不?。 巴倌亲訛R在八仙桌上。
桃花村還從來沒有過離婚的先例！
李德生是一萬個不愿意開離婚證明的！
“我，我問過了，離婚不會影響工作！“張平安從吳三妹身后探出半個腦袋，說話時牙齒直打顫。
他沒敢看沈老太噴火的眼神，只盯著李德生腳下磨破的鞋幫。
“可是你在外頭養(yǎng)女人這件事，一旦捅出去，你的工作絕對保不住的?。 崩畹律藭r也不想替張平安隱瞞了。
沈老太的眼皮微微抽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看來李德生早就知道張平安在外頭養(yǎng)女人的事情。
“書記，你跟大隊干部都來了，現(xiàn)在，麻煩你們幫我開個離婚證明，我今天還得去公社把這事兒辦了呢?！鄙蚶咸荒蜔┝?，張平安怎么磨磨唧唧的。
吳三妹邁著她的三寸金蓮，走到了李德生跟前，悄聲說著：“不行，這婚不能離！除非房子歸我們張家，兩個賠錢貨讓沈?qū)幊鯉ё?，否則免談！”
“你們剛剛談了分家產(chǎn)的事兒？”李德生來之前可沒聽說??！
沈老太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長凳，木凳撞在墻上發(fā)出悶響：“書記，剛剛在昌盛二伯、族中幾位族老以及全村人的見證下，家產(chǎn)分好了的，孩子也分好了。不信你可以問我四伯！“
她的聲音像利刃，劈開凝滯的空氣。
張昌平在一旁略微點了點頭。
李德生望著堂屋四周密密麻麻的村民，那些眼睛像無數(shù)把秤，正掂量著他的每個動作。
李德生知道，張昌盛都默認的事情，他也回天乏力。
只好拿出紙筆、公章，寫下了離婚證明，遞給沈老太。
張衛(wèi)國石化在一旁，今天是他結(jié)婚的日子，怎么就成了分家的日子了，而且，是母親一個家，父親一個家？
他剛?cè)⒘死掀?，爸媽就離婚，素芬以后還會不會跟他過日子？
“媽，你不能離婚啊，這房子，房子，以后我跟素芬住哪里？”張衛(wèi)國都要哭了。
“你住哪里？問你的好爸爸去，他現(xiàn)在可威風(fēng)了，有鐵飯碗，這么多年，最少存了這個數(shù)的錢?！鄙蚶咸攘肆种割^。
張衛(wèi)國不理解，六百塊錢能頂啥用？
沈老太看著自家大兒子臉上的神色，就知道這個貪心鬼以為自己的父親沒錢，不愿意呢。
“你爸起碼存了六千塊錢，你奶那也有錢，你奶還有不少古董！放心吧，跟著你爸跟你奶，你們的日子會過得更好的！”沈老太把張平安跟吳三妹這些年存的錢，家里的家底，全都抖露了出來。
四個兒子聽了，心里高興，也不想跟著沈老太吃苦。
再說了，跟著自己的父親，馬上就可以去城里了。
于是張平安趕緊站到了張平安身旁，一臉諂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爸，我跟素芬剛結(jié)婚，以后小家庭還需要你支援，你可不能不管我們！”
馬素芬今天雖然得到了金鐲子，可是被沈老太擺了一道，心里極度不爽。
而且她娘家媽叮囑過了，剛嫁過來，不能事事都順著婆婆，要拿捏住婆婆，不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
因此，她默認了張衛(wèi)國要跟著張平安的做法。
剩下的三個兒子，也步調(diào)一致地站到了張平安那邊。
張衛(wèi)蘭看著沈老太，眼前的母親衣著破舊，面色蠟黃，虎背熊腰，頭發(fā)也亂蓬蓬的，看起來跟她奶奶一樣老，跟著她肯定要過苦日子。
又看了一眼張平安，父親穿著筆挺的中山裝，胸口旁的口袋里還別著一支鋼筆，是她之前想要可是母親沒舍得給她買的！
跟著父親能吃香的喝辣的，還能去城里讀書，傻子才會選擇留在農(nóng)村！
最后張衛(wèi)蘭沒有掙扎地，也選擇了跟著張平安。
沈老太心里樂開了花，可是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張平安，走吧，去公社離婚！離了婚，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劉小茹在一起了！”
不過，離開之前，沈老太盯著吳三妹以及自己從前的小叔子小姑子：“我從公社回來之后，不想再看到你們住在我的家里，所以，請你們務(wù)必今天之內(nèi)搬走！不然，住一天，二十塊錢，住兩天，四十塊錢！”
“你，你憑什么叫我們搬？這兒我們住了二十年了，我們也有份！”張平平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著沈老太，額頭上青筋暴起，似乎沈老太再多說一句，他就要沖過來打人了。
吳三妹向前跨了一大步，雙手叉腰，三寸金蓮在地上重重一跺，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沈?qū)幊?，你別太過分！這房子當年蓋的時候，我們也出了力的，憑什么趕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