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寒門雛鷹第一章 朝天門受辱嘉陵江的霧靄漫過千廝門大橋時，
陳鎮(zhèn)山正蜷在碼頭銹蝕的集裝箱后啃冷饅頭。十七歲的脊梁瘦得像根曬衣竿，
藍布衫下隱約現(xiàn)出前日被鋼管抽打的淤青。
他聽見袍哥會的銅鈴鐺在三十米外晃響——那是趙三槐手下收"水錢"的信號。
"小崽子躲這兒當水鬼咧？"豁牙的吳老鬼用竹扁擔(dān)挑開集裝箱門，
陳鎮(zhèn)山懷里三袋洋灰粉暴露在晨光里。趙三槐的牛皮靴碾上他手指："龜兒子，
洪崖洞的貨也敢摸？"陳鎮(zhèn)山記得那袋洋灰粉砸在臉上的灼痛。碼頭苦力們圍成圈嗤笑，
有人往他褲襠撒了泡熱尿。當趙三槐拽著他頭發(fā)往江堤拖時，
他瞥見貨輪桅桿上棲著只黑頸鶴，像塊被釘死的孝布。"袍哥人家，見紅才吉利！
"趙三槐的攮子捅進他左肩，江水瞬間吞沒慘叫。陳鎮(zhèn)山在漩渦里掙扎，
鼻腔灌滿泥沙和血沫，直到撞上運煤船的錨鏈。船工徐瘸子用撈尸鉤把他拽上甲板時，
血的饅頭呢喃："朝天門的浪...該換顏色了......"暗流在陳鎮(zhèn)山傷口結(jié)出鹽霜。
徐瘸子用燒酒給他療傷時，
瞥見他從江底帶上船的物件——那是塊刻著"忠義堂"編號的青銅腰牌，
屬于三年前沉江的袍哥會前任坐堂。
第一卷：寒門雛鷹第二章 巷口血未冷十八梯的青石板沁著霉味，
陳鎮(zhèn)山蹲在徐瘸子搭在竹篾墻邊的棚屋里，盯著藥罐里翻滾的金錢草。
青銅腰牌在炭火盆里燒得發(fā)紅，烙出"忠義堂丁未年造"的字樣。"這物件比閻王帖還燙手。
"徐瘸子咳著血沫，紗布下的斷腿滲著黃膿。巷口老茶館的評書聲突然斷了。
陳鎮(zhèn)山從窗欞破洞望出去，三個穿香云紗的漢子正用鐵鉤敲打茶桌，
領(lǐng)頭的疤臉男人往紫砂壺里啐了口濃痰："徐老四，袍哥會的賭債也敢拖到端午？
"徐瘸子的瞳孔猛地收縮。陳鎮(zhèn)山摸到墻角的扁擔(dān)，聽見債主踩斷門板的爆響。"莫動手！
"徐瘸子掙扎著摸向床底陶罐，卻被疤臉男人踹翻在地。鐵鉤撕開他褲管時，
陳鎮(zhèn)山嗅到空氣里騰起的血腥氣，像極了朝天門江水里泡爛的魚鰾。
"挑腳筋得從委中穴下刀。"疤臉男人碾著徐瘸子的膝蓋，刀尖在腿窩比劃。
陳鎮(zhèn)山突然想起六歲那年看屠夫殺年豬——那豬挨刀前也是這般嘶嚎。
扁擔(dān)帶起的風(fēng)劈裂了油燈，疤臉男人的后頸爆開竹刺，鐵鉤當啷墜地。
另外兩人抄起條凳撲來時，陳鎮(zhèn)山扯下炭盆里的青銅腰牌。
火光映得牌面"忠義堂"三個字猙獰如鬼臉，債主們竟像被施了定身咒。
"丁未年的堂口信物......"疤臉男人喉結(jié)滾動，"你小子從哪座龍王廟刨出來的？
"陳鎮(zhèn)山趁機將燒紅的腰牌按向?qū)Ψ窖壑椤K叫聲驚飛了檐下的白鷺，
他背起徐瘸子撞開后窗，跌進腌菜壇堆砌的窄巷。追兵在岔道口猶豫的剎那，
陳鎮(zhèn)山掀翻了王記醬園的二十七個醋缸，酸霧裹著他們的哀嚎漫過觀音巖。
"去...去魯祖廟的花市..."徐瘸子氣若游絲地抓住他衣襟，
"找賣白海棠的啞姑..."血滴在青石板上綻成串紅梅，
陳鎮(zhèn)山摸到他懷里硬物——那是半塊雕刻著麒麟頭的翡翠煙嘴，斷口處還沾著經(jīng)年的黑血。
第一卷：寒門雛鷹第三章 火鍋攤結(jié)義較場口夜市蒸騰的牛油香里，
陳鎮(zhèn)山盯著"何姐老火鍋"招牌下第三張方桌——穿靛藍布衫的啞姑正在涮鴨血，
瓷碗邊緣凝著暗紅血痂。他剛掏出半塊翡翠煙嘴，斜刺里突然伸來竹夾鉗住他手腕。
"龜兒子想偷灶王爺?shù)墓┕?疤臉漢子張鐵牛把剔骨刀插進木桌，震得九宮格里紅湯翻涌。
陳鎮(zhèn)山瞥見他脖頸紋著的錨鏈刺青，那是嘉陵江船幫的標記。
"袍哥會的狗也配吃何姐的火鍋？"鄰桌的警校肄業(yè)生王海川摔碎酒碗，露出腰間的三棱刺。
啞姑的銅勺在鍋沿敲出三長兩短。陳鎮(zhèn)山突然將翡翠煙嘴按進滾燙的麻辣鍋底，白霧騰起時，
煙嘴斷口處的血垢竟在紅油里暈開成麒麟紋。
"徐老四的麒麟佩......"張鐵牛瞳孔驟縮，剔骨刀當啷掉進毛肚筐，
"他還沒喂江鱉？""我要三斤鬼燈籠。"陳鎮(zhèn)山盯著啞姑比劃手語，
那是徐瘸子昏迷前教的暗號——鬼燈籠是黑市切口，指能續(xù)命的野山參。
啞姑卻從灶底抽出一把綁著紅綢的斬骨刀，刀柄纏著浸油的麻繩。張鐵牛突然掀翻火鍋，
九宮格里飛濺的辣椒糊住王海川眼睛。陳鎮(zhèn)山抄起長凳擋住劈來的斬骨刀，
木屑紛飛中聽見啞姑沙啞的低吼："后生仔，袍哥會的債要用腦花還！
"他這才發(fā)現(xiàn)火鍋店食客全是船幫的人，二十把魚叉正從四面圍攏。
"哪個砍腦殼的敢動老子的客！"炸雷般的吼聲震得煤油燈亂晃，
赤裸上身的李闖扛著半扇豬肉撞進戰(zhàn)局。這個因暴打貪腐教官被警校開除的莽漢，
掄起豬腿骨砸飛三把魚叉。陳鎮(zhèn)山趁機將翡翠煙嘴拋向李闖："船幫要吞徐四爺?shù)馁I命錢！
""吞你媽個鏟鏟！"李闖的警用擒拿術(shù)擰斷船幫馬仔的胳膊，轉(zhuǎn)身卻撞上王海川的三棱刺。
混亂中陳鎮(zhèn)山扯斷煤油燈的懸繩，火焰順著潑灑的牛油竄上房梁。
啞姑的斬骨刀在火光里劃出弧線，精準斬斷張鐵牛腳筋時，朝天門的方向突然傳來汽笛長鳴。
三人從后巷污水溝爬出時，
李闖從褲襠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徐瘸子托他保管的"忠義堂"花名冊。
王海川舔著三棱刺上的牛油苦笑："老子為這破本子被警校除名，
結(jié)果救了個霉起冬瓜灰的災(zāi)舅子。
"陳鎮(zhèn)山把翡翠煙嘴按進李闖掌心的刀疤："明天去南岸煤場，
我給你們看袍哥會的血怎么澆滅礦燈。
"第一卷：寒門雛鷹第四章 奪煤場哨煙南岸煤場的探照燈掃過江面時，
陳鎮(zhèn)山正趴在輸煤管道上啃生紅薯。李闖用警用望遠鏡盯著崗?fù)だ锏墨C槍，
低聲咒罵："龜兒子養(yǎng)了六條狼狗，比朝天門的稽查隊還兇。
"王海川卻磨著三棱刺冷笑："狗鼻子最怕石灰粉，當年警校緝毒隊就這么端過窩點。
"子時的梆子聲從玄壇廟傳來，陳鎮(zhèn)山掏出徐瘸子給的煤場布防圖——那是用卷煙紙畫的，
血跡斑駁處標著"忠義堂暗樁"。他忽然將紅薯皮拋向煤堆，三條狼狗齜著牙撲來，
卻在踩中焦炭的剎那被竹篾筐罩住。李闖掄起鐵鍬砸碎狗頭時，
陳鎮(zhèn)山嗅到風(fēng)里飄來的桐油味。"哪個短命鬼敢動劉爺?shù)膱鲎樱?工頭提著馬燈沖出板房，
二十幾個打手拎著釘棍圍上來。陳鎮(zhèn)山突然掀開輸煤槽的閘門，混著石灰粉的煤灰噴涌而出，
白霧瞬間吞沒整個卸貨場。王海川戴著浸濕的藍布口罩，三棱刺精準捅進打手的肋間隙。
"莫追！等灰散了活剝這幾個雜皮！"工頭在霧里嘶吼，
卻不知陳鎮(zhèn)山早摸透了煤場每寸地形。三個打手剛退到蓄水池邊，
就被李闖用鋼絲索勒住脖子拖進煤渣池——徐瘸子在地圖上標注的"水牢"，
此刻成了活埋坑。陳鎮(zhèn)山攀上水塔，將桐油倒進輸水管。當工頭帶人沖到水泵房時，
他點燃浸過魚油的麻繩扔進蓄水池。水面轟然炸起三丈火浪，
焦糊的人肉味驚飛了南山上的夜梟。
"劉爺不會放過......"工頭被燒成火球前嘶吼的話，被王海川用三棱刺釘進咽喉。
陳鎮(zhèn)山踩著滾燙的煤渣走向庫房，
庫門鐵鎖竟掛著把青銅小劍——與朝天門那塊腰牌同出一爐的"忠義堂"信物。
李闖撬開保險箱時愣住了。除了成捆的糧票和銀元，還有張泛黃的拜帖："丁未年臘月初八，
煤場交割于忠義堂陳雙刀。"王海川用三棱刺挑破拜帖夾層，抖出半張川劇臉譜，
背面用朱砂寫著"玄壇廟地藏殿"。江風(fēng)卷著石灰粉掠過煤場，
陳鎮(zhèn)山將臉譜按在工頭焦黑的尸體上："明天太陽出山前，
我要南岸十六個堂口都知道——陳雙刀的債，有人來收了。
"第一卷：寒門雛鷹第五章 古道斷魂局黃桷樹的根須如蟒蛇纏住青石板時，
陳鎮(zhèn)山正在樹冠上綁浸過魚油的草繩。晨霧裹著馬幫銅鈴聲從山腳漫上來，
上的裂痕——那是徐瘸子用命換來的情報：袍哥會坐堂趙三槐午時必過此地去收瓷器口年租。
"繩索要壓三寸青苔。"樹下偽裝成樵夫的王海川用三棱刺修整絆馬樁，
李闖正把石灰粉灌進豬尿脬。陳鎮(zhèn)山摸出煤場繳獲的青銅劍，
劍穗上綁著劉工頭燒焦的半截手指，血書"忠義堂債清"五字隨山風(fēng)晃蕩。
馬隊轉(zhuǎn)過鷹嘴巖的剎那，李闖砍斷了第一根絆馬索。領(lǐng)頭的棗紅馬前蹄跪地，
背上的紫檀木匣摔出尊鎏金關(guān)公像。"哪個短命崽兒敢劫袍哥的香儀！
"趙三槐的盒子炮剛掏出來，王海川的三棱刺已穿透他副手的咽喉。
"陳雙刀的劍抵十年利錢！"陳鎮(zhèn)山從樹冠躍下，青銅劍劈開木匣。
趙三槐卻突然狂笑："瓜娃子！這把劍是丁未年忠義堂贗品！"他扯開衣襟露出胸膛的刀疤，
正是真品青銅劍留下的十字傷。埋伏在巖縫的六個袍哥突然掀開草席，土制抬槍噴出鐵砂。
李闖拽過石灰包擋在胸前，白霧里爆出炒豆般的炸響。陳鎮(zhèn)山翻滾到石碑后，
發(fā)現(xiàn)王海川竟在給趙三槐遞煙——那支老刀牌香煙的錫紙，分明是煤場布防圖的殘頁。
"瓷器口十二鋪面換你個全尸。"王海川的三棱刺抵住陳鎮(zhèn)山后頸，
卻被突然射來的竹箭釘穿手掌。啞姑背著藤弓從霧中現(xiàn)身，
箭尾綁著半張川劇臉譜——正是煤場找到的那張，此刻浸透了王海川姘頭染坊老板娘的血。
趙三槐的盒子炮卡殼瞬間，李闖掄起關(guān)公像砸碎了他的顴骨。
陳鎮(zhèn)山將贗品青銅劍捅進王海川腰眼："真品在七年前就插在你爹棺材里。
"他早從徐瘸子的囈語中拼出真相：當年王海川父親私吞香火錢，
被陳雙刀用家傳青銅劍執(zhí)行三刀六洞。殘存的袍哥跪地求饒時，
陳鎮(zhèn)山卻遞上浸血的年租賬本："勞煩給各堂口帶句話——瓷器口的鋪面我要了，
趙三槐的眼珠在真武山渡口腌著。"三日后，瓷器口茶館的八仙桌上擺著十二顆泡椒，
每顆椒心塞著片帶血的指甲蓋。陳鎮(zhèn)山用青銅劍挑開椒皮時，
各鋪面掌柜的冷汗把青磚地沁成了墨色。
第一卷：寒門雛鷹第六章 羅漢寺歃血羅漢寺的晚鐘撞碎夕照時，
陳鎮(zhèn)山正跪在韋陀像前磨刀。十二具武校生的尸體橫陳在青磚地上，
喉頭皆插著半寸長的降龍杵——那是住持圓覺大師的獨門暗器。"施主殺心太重。
"老和尚的袈裟掃過血泊，銅缽里香灰簌簌落成"嗔"字。陳鎮(zhèn)山反手將匕首釘進香案，
刀刃震裂了"忠義堂"青銅劍的投影："大師用少林銅人陣試我兄弟筋骨，不也沒留活路？
"他踢開蒲團下的機關(guān)，暗格里滾出三把德國造駁殼槍——這千年古剎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