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描金的扇骨劃過鱸魚青灰色的鰓蓋,我瞇著眼看那薄如蟬翼的鰓瓣在陽光下顫動。
"秦公子果然慧眼如炬。"醉仙樓的掌柜賠著笑,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
"這魚確實是今晨快馬加鞭從松江運來的,可......"我指尖輕點魚眼,
檀木扇骨上的云紋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鰓色暗沉,魚眼渾濁,死了至少三個時辰。
"席間幾位世家子弟噤若寒蟬。他們都知道,我素來眼最毒,對吃的極為挑剔。
掌柜的腰彎得更低了,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辯解。就在這時——"少爺!不好了!
老爺被下旨——通敵叛國!錦衣衛(wèi)已經(jīng)往府上去了!"阿貴撞開圍觀的人群撲到我面前,
檀木扇骨"咔"地折斷在我掌心,碎木刺扎進血肉竟不覺疼。鱸魚從掌柜手中滑落,
"啪"地摔在地上,魚鰓微微翕動。我沖出醉仙樓時,街上的行人已經(jīng)慌亂地避讓到兩側。
"少爺,您不能回去!"阿貴死死拽住我,"老爺交代,
讓您立刻出城去找周大人——"我拍開他的手:"放手!"我跌跌撞撞地向秦府跑去。
不一會兒,秦府那對熟悉的石獅子映入眼簾,可它們旁邊卻圍滿了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
我跑進朱漆大門時,眼前的景象讓血液瞬間凝固。母親跪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
金簪抵在雪白的頸間,簪頭點翠蝴蝶在陽光下泛著凄艷的藍。她身前站著錦衣衛(wèi)千戶陸錚,
繡春刀正挑著她的下巴。"秦夫人,圣上開恩,只判了流放。
"陸錚的聲音帶著貓戲老鼠的愉悅,"您這又是何苦?"母親的視線越過陸錚的肩膀,
突然與我四目相對。她唇角微揚,竟對我綻開出嫁那日畫像上的笑容。"母親!
"簪尾猛地刺入頸動脈,噴涌的血霧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凄美的弧線。
我被兩個錦衣衛(wèi)按著額頭砸向青磚地面,眼角迸裂的鮮血模糊了視線,
模糊中看見杏黃色的裙裾拂過趙尚書烏黑的皂靴。一雙熟悉的繡鞋停在我面前,
鞋尖上綴著的珍珠沾了血,像極了那夜我們在后花園賞月時,她發(fā)間落下的露珠。
"婉...清?"我掙扎著抬頭。蘇婉清彎腰拾起我掉落的羊脂玉佩,
指尖在蟠龍紋上輕輕摩挲。她脖頸處那粒朱砂痣紅得刺眼。"為什么?"我嘶吼著掙開桎梏,
卻立刻被更多的刀鞘擊倒在地。她指尖輕碾,玉佩在我眼前碎成齏粉,
從指縫間紛紛揚揚灑落。"秦公子,你家的玉..."她朱唇輕啟,
聲音比冬日的冰凌還要冷,"太臟。"陸錚大笑著攬過她的纖腰:"蘇小姐大義滅親,
揭發(fā)秦家通敵賣國,圣上已經(jīng)下旨,解除你們婚約。"我的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磚上,
母親的血緩緩流到我眼前?;秀遍g,我看到父親被鐵鏈鎖著拖進院子,官袍破爛,
臉上血肉模糊。"搜!把通敵密函找出來!"趙尚書厲聲喝道。錦衣衛(wèi)如狼似虎地沖進內院,
瓷器碎裂聲、女眷尖叫聲、箱籠翻倒聲混作一團。小妹秦玉瑤被一個錦衣衛(wèi)揪著頭發(fā)拖出來,
她懷中緊緊抱著祖母留給她的那本《女誡》。"哥!"她看見我,哭喊著掙扎,
"他們冤枉父親!父親從來沒有——"一個耳光將她的話打斷,血絲從她嘴角溢出。
我想沖過去,卻被人死死按住。"秦大人,您這又是何必?"趙尚書踱到父親面前,
俯身低語,"周家當年……"父親猛地抬頭,狠狠地啐了一口:“就你,趙明誠,
也敢提周家?”"帶走!"趙尚書神情閃過一絲慌亂,一揮手,"除秦大人外,
其他秦家人都流放北疆寒石城!"我被粗暴地拖向囚車時,
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秦府。母親的身體已經(jīng)僵硬,血泊中,
她的手指仍然保持著握簪的姿勢。父親被鐵鏈鎖著,卻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地盯著趙尚書。
蘇婉清站在陸錚身側,廣袖輕揚,一方繡著并蒂蓮的帕子飄落在我腳邊。那是去年上元節(jié),
我在燈市上為她贏來的。囚車的木欄粗糙冰冷,我蜷縮在角落,
聽著車輪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街邊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有人朝囚車扔爛菜葉。
聽說是通敵賣國...""秦大人那么清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閉上眼,
母親的血、蘇婉清的背叛、父親的冤屈在腦海中交織。玉扳指在我拇指上微微發(fā)燙,
那是及冠時父親親手為我戴上的。"修遠,這扳指是太祖賜給我們秦家的。
"父親當時的神情莊重而神秘,"內有乾坤,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啟。"車輪聲漸遠,
建安城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我摩挲著玉扳指上的紋路,
在心中刻下血誓:趙明誠、陸錚、蘇婉清...所有參與今日之事的人,我秦修遠對天起誓,
必讓你們血債血償!第二章北去的囚車散發(fā)著糞溺與血腥的混合氣味。鐵鏈磨破了我的手腕,
結痂后再磨破,如此反復五次后,傷口終于長出了厚繭。這是流放的第十七天,
建安城的繁華早已消失在視野之外,取而代之的是荒蕪的官道和偶爾出現(xiàn)的破敗村落。
"修遠,喝口水。"祖母遞來一個破口的陶碗,里面的水渾濁不堪,漂著幾根草屑。
她手上的皮膚像枯樹皮一樣皺褶,曾經(jīng)戴翡翠鐲子的地方現(xiàn)在只剩一道蒼白的痕跡。
我接過碗時,鐵鏈嘩啦作響。囚車里擠著十二個人,祖母和其他秦家男丁。
小妹玉瑤和女眷被關在后面的牛車里。"還有三天就到寒石城了。"對面的表叔咳嗽著說,
他肺里的雜音像破舊的風箱,"聽說那里的煤場..."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我望向來時路,那邊的天空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鉛灰色,幾只烏鴉盤旋在上空。一天前,
表叔的兒子——我十四歲的堂弟秦楓,就因為高燒不退被錦衣衛(wèi)扔在了那里。"堅持住。
"祖母用肩膀抵住我搖晃的身體,"你爹在兵部這些年......"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后幾個字幾乎只是嘴唇的蠕動。我正要追問,囚車突然一個顛簸,
祖母干瘦的身體重重撞在木欄上。她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停車!我祖母受傷了!
"我拼命搖晃囚車。領隊的官差王麻子騎著馬踱過來,
他臉上坑洼的皮膚在陽光下像發(fā)霉的橘子皮。"嚷嚷什么?
老不死的早該——"他的污言穢語戛然而止,因為祖母突然挺直了腰背,
渾濁的眼睛射出銳利的光。"王大人,老身記得你在景元三年收過南疆使者三百兩黃金。
"她的聲音雖弱,卻字字清晰,"要不要老身幫你回憶回憶具體日子?
"王麻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惡狠狠地瞪了祖母一眼,甩鞭離去,卻再沒敢來找麻煩。
那天晚上,祖母把最后半塊摻著麥麩的糠餅塞進我嘴里。她干枯的手指擦過我潰爛的嘴角,
觸感像砂紙一樣粗糙。月光透過囚車的縫隙照進來,在祖母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瞳孔在急劇擴大,呼吸變得急促而不規(guī)則。"祖母?
""玉扳指..."她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第三道紋...左旋..."她的喉間發(fā)出"咯咯"的聲響,頭突然歪向一邊。
我拼命搖晃她,卻只聽到鐵鏈冰冷的碰撞聲。月光下,祖母嘴角那抹血跡已經(jīng)凝固,
像一道紅色的笑紋。深夜,王麻子拽著妹妹腳鐐往林子里拖時,
鐵環(huán)磨得她腳踝露出森森白骨。玉瑤的慘叫劃破夜空,像一把鈍刀捅進我的耳膜。"住手!
畜生!"我瘋狂掙扎,鐵鏈在脖頸勒出深溝也不覺疼。王麻子回頭沖我咧嘴一笑,
露出滿口黃牙:"秦公子別急,等老子享用完你妹妹,再來料理你。
"玉瑤被拖進樹林的陰影里,布料撕裂的聲音讓我渾身血液沸騰。我發(fā)瘋似的拉扯鐵鏈,
木欄上的倒刺扎進掌心,鮮血順著小臂流下。突然,
我的指尖觸到了祖母僵硬的手指——她臨死前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
我摸到她指縫里藏著什么,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金屬物。鐵絲。
記憶如閃電劈開腦海——小時候祖母曾教我開鎖,說這是外祖家祖?zhèn)鞯氖炙嚒?/p>
我顫抖著將鐵絲插入鐐銬鎖孔,耳邊仿佛又響起祖母的聲音:"往上挑,
感覺到那個小凸起了嗎?對,就是那里...""咔嗒"。鐐銬應聲而開,
快速打開囚車的鎖鏈。我像一頭出籠的野獸撲向樹林。王麻子正壓在玉瑤身上,
褲子褪到膝蓋處。月光下,妹妹的眼睛大睜著,像兩個黑洞,嘴角流著血。
當我的牙齒陷入王麻子耳軟骨時,嘗到比醉仙樓最肥美的鱸魚更腥熱的味道。他慘叫著翻身,
一拳打在我太陽穴上。眼前金星亂冒,但我死死咬住不放,直到半只耳朵被我撕扯下來。
"小雜種!"王麻子拔出腰刀。我側身閃避,刀鋒擦著肋骨劃過,帶起一蓬血花。
劇痛讓我更加清醒,手指如鐵鉗般扣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擰。"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如此清脆,王麻子的慘叫驚飛了林中的烏鴉。他眼球在我指間爆開的觸感,
突然讓我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握著我的手捏碎青瓷茶盞:"殺人要聽頸椎響,修遠。
"我騎在王麻子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的眼球突出,舌頭慢慢伸出嘴唇,
臉色由紅變紫。就在他即將斷氣的一刻,遠處傳來官差的呼喊聲。"王頭兒?出什么事了?
"我松開手,迅速搜走王麻子的錢袋,扯下他的外衣裹住玉瑤。"能走嗎?"我低聲問。
玉瑤點點頭,眼神已經(jīng)恢復清明。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撿起王麻子的腰刀:"哥,
我們往哪逃?"我望向北方,寒石城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繼續(xù)北上。"我扶起妹妹,
"父親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但我們只逃出兩里地就被追兵圍住了。
十幾個官差舉著火把,將我們逼到一處懸崖邊。玉瑤緊緊抓著我的手臂,
她的腳踝又開始流血。"秦公子好身手啊。"追過來的官差陰笑著逼近,"可惜啊,
你們——"他的話被一支突然出現(xiàn)的羽箭打斷。那箭精準地穿透他的咽喉,
帶著一蓬血花釘在身后的樹干上。黑暗中傳來整齊的馬蹄聲,一隊黑衣人如幽靈般出現(xiàn)。
他們動作迅捷如豹,官差甚至來不及拔刀就被割斷了喉嚨。整個過程不到十息時間,
寂靜得可怕。一個披著黑貂大氅的男子緩步走來,月光下他的面容俊朗如刀削。
大氅掃過牢欄積雪,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周...周大人?"我認出了父親的好友,
兵部侍郎周文煥。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我。打開后,
桂花糕的香氣撲面而來,在這血腥的夜里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吃吧,你們需要體力。
"他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甜膩的味道讓我想起建安城的中秋夜。
玉瑤卻盯著周文煥腰間的玉佩——那上面刻著與父親書房里掛的那幅畫上相同的紋飾。
周文煥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染血的信,"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我顫抖著展開信紙,
父親熟悉的筆跡在月光下如驚雷劈開天靈蓋:「吾兒親啟:玉扳指第三道紋左旋三周,
《天工開物》可改乾坤。趙賊書房暗格藏有密冊,繪百官受賄明細,婉清……」
血跡在"婉清"二字上暈開,像朵凋零的海棠。
我猛地抬頭:"蘇婉清她——""時間不多了。"周文煥打斷我,示意黑衣人牽來兩匹馬,
"你們必須繼續(xù)北上,去寒石城煤場,死的這些官差,我會想辦法處理掉。
"他將一個包袱塞給我:"里面有金瘡藥和干糧。"頓了頓,又補充道:"蘇小姐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正要追問,遠處又傳來馬蹄聲。周文煥臉色一變:"快走!
"他猛拍馬臀,馬嘶鳴著沖了出去?;仡^望去,周文煥的黑貂大氅在風雪中翻飛,
如同一面招展的旗幟。玉瑤在我身旁,臉色蒼白卻堅定。"哥,
父親說的玉扳指..."她在顛簸中喊道。我摸出拇指上的玉扳指,借著月光細看。
第三道紋路幾乎微不可察,但確實存在。按照父親所說左旋三周,卻紋絲不動。
"可能需要特定條件..."我喃喃自語,將扳指重新戴好。寒風如刀割著臉頰,
前方的路隱沒在風雪中。但我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第三章寒石城的雪能埋活人。
我跪在煤場三天三夜,膝蓋早已失去知覺。凍成紫黑色的手指在雪地上畫著煤的孔洞分布圖,
指尖滲出的血把雪染成了淡粉色。第四天清晨,
煤場主趙德柱終于帶著一身酒氣出現(xiàn)在我面前。"罪臣之子也配談改良?"他打了個飽嗝,
靴底碾過我的手指。指骨斷裂的脆響讓我眼前發(fā)黑,但比起這一個月來受的苦,
這疼痛幾乎算不得什么。來到寒石城的第三日,玉瑤就被帶去了織造司,
而我來到這地獄般的煤場。每天工作八個時辰,搬運的煤塊能把肩膀磨得血肉模糊。
"趙場主,"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帶孔的煤磚燃燒更充分,
能省三成煤..."趙德柱的大腳突然抬起,狠狠踹在我胸口。我倒飛出去,撞在煤堆上,
黑色的粉塵撲進鼻腔,嗆得我劇烈咳嗽。"小崽子懂個屁!
"他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拖到煅燒爐前,"看見沒?老子的煤場開了二十年,
從來——"他的話戛然而止。爐膛里幾塊形狀怪異的煤磚正燃著幽藍的火苗,
那是我昨晚偷偷放進去的試驗品。"這...這不可能..."趙德柱的醉眼瞪得溜圓。
我趁機說:"孔洞能夠空氣流通更順暢。"我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若能推廣,
整個北疆的煤場產(chǎn)量能翻倍..."趙德柱的臉色由紅轉青,突然暴怒。
"偷學老子的手藝還敢賣弄!"他掄起棍子砸在我背上,"給我打!往死里打!
"棍棒如雨點般落下,我蜷縮成一團護住要害。一口熱血涌上喉頭,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扔到廢窯去!"趙德柱朝我臉上啐了一口,"讓這小子嘗嘗什么叫真正的'寒石城'!
"我被拖到煤場最深處的一個廢棄窯洞前。洞口結著厚厚的冰凌,像野獸的獠牙。
守衛(wèi)解開我的鐐銬,一腳把我踹了進去。洞內比想象中寬敞,卻冷得像冰窖。
我拖著斷骨的身體爬到角落,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堆著些發(fā)霉的干草。
月光從頂部的通氣孔斜射進來,照在墻上一些奇怪的刻痕上。那是父親的字跡。
我觸電般撲到墻前,手指顫抖著撫過那些刻痕。確實是父親的筆跡!
他年輕時曾被派到北疆歷練,一定也在這個煤場待過。墻上密密麻麻記著各種煤的燃燒數(shù)據(jù),
最下方是一行小字:「煤之為物,看似卑賤,然四兩可撥千斤?!寡蹨I模糊了視線。
我摸索著掏出玉扳指,在月光下細細端詳。我嘗試左旋三周,扳指依然紋絲不動。
寒冷漸漸侵蝕意識。就在我即將昏迷時,洞口傳來輕微的響動。一個瘦小的身影溜了進來,
是煤場的啞巴雜役小六子。他放下一個布包,里面是半塊黑面饃和一小瓶傷藥。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饃饃,將藥膏涂在傷口上?;鹄崩钡拇掏催^后,竟有一絲清涼。
小六子比劃著告訴我,他曾經(jīng)受過秦大人的恩惠。"你認識我父親?"我驚訝地問。
小六子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的冊子。借著月光,我認出那是《天工開物》的殘卷!
翻開扉頁,父親熟悉的批注赫然在目:「寒石城煤含硫量高,需以石灰石混合壓制...」
我如獲至寶,連夜研讀。天亮時分,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成形。
當小六子再次偷偷送來食物時,我撕下衣角,用煤灰畫了張新圖紙。"需要這些材料,
"我低聲說,"能弄到嗎?"小六子眼睛一亮,用力點頭。接下來七天,
我白天被押去干最臟最累的活,晚上就在廢窯里試驗新配方。
小六子陸續(xù)偷來了石灰石、黏土甚至一小包硝石。我的肋骨慢慢愈合,手上的凍瘡結了痂,
而蜂窩煤的配方也越來越完善。第十天夜里,
第一塊完美的七孔蜂窩煤在窯洞里燃起幽藍的火苗。那火焰如此純凈,幾乎沒有任何黑煙。
小六子激動地手舞足蹈,差點碰倒了煤堆。"明天,"我盯著躍動的火苗,
"我們給趙德柱一個'驚喜'。"次日清晨,我主動要求見趙德柱。當他醉醺醺地出現(xiàn)時,
我當著他的面將一塊蜂窩煤放入爐中。藍色火焰騰起的瞬間,整個煤場的工人都圍了過來。
"神了!""一點煙都沒有!""這能省多少煤啊..."議論聲此起彼伏。
趙德柱的臉色陰晴不定,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說!從哪偷學的這手藝?
""《天工開物》記載的煤法改良,"我平靜地回答。"放屁!"趙德柱暴跳如雷,"來人!
把這小畜生的手剁了!看他還怎么賣弄!"兩個壯漢按住我的手臂,第三個舉起了斧頭。
小六子沖上來阻攔,被一腳踹飛。斧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我閉上眼睛,
腦海中浮現(xiàn)出母親自盡時的笑容。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圣旨到!
寒石城煤場接旨!"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個身著緋袍的官員在隨從簇擁下策馬而來,
手中黃絹在風中獵獵作響。趙德柱慌忙跪下,額頭抵在雪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疆嚴寒,煤耗甚巨。聞寒石城煤場有改良煤法,
特令即日起增產(chǎn)三成,以供軍需。欽此。"趙德柱抬起頭,臉色煞白:"大、大人,
這改良煤法..."緋袍官員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我面前:"你就是秦修遠?
"我點點頭,心跳如鼓。"周文煥周大人舉薦你負責煤法改良。"他壓低聲音,
"圣上不知你的身份,好自為之。"趙德柱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當官員離去后,
他臉上的恭敬瞬間化為猙獰:"小雜種,別以為...""趙場主,"我打斷他,
"蜂窩煤的配方我可以給你,但有三個條件。""你他媽還敢提條件?""第一,
改善工人伙食;第二,每日工時不超過六個時辰;第三..."我盯著他的眼睛,
"我要一間單獨的工坊。"趙德柱的拳頭捏得咯咯響,但想到剛剛的圣旨,又不得不松開了。
"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折騰出什么花樣!"從此,我有了自己的小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