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是窗外有些刺眼的光。睡著時昏沉的景象仿佛還在腦中來回浮現(xiàn),讓他依舊意識不清醒。手無意識的碰到腰間的繃帶,才勉強醒悟過來。
丁連捂著傷口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痛覺了。他輕輕解開白色的紗布,完好的皮膚讓他有些錯愕,但昨天被李浩然貫穿時的痛感提醒著他,這一切并不是幻覺。就像對方之前說的那樣,他真的可以做到讓自己在死亡線上來回徘徊。
愣了好一會兒,丁連才從床上下來,在衣柜里找了身衣服換上。洗漱好后,扶著墻推開門,便看到坐在走廊上的李浩然。銀杏樹隨風搖曳的婆娑樹影投射在他身上,讓人看不分明。
青年乖乖坐著,仰頭看著前方。他伸出手,接住一只落在他手上的小鳥。鳥兒仿佛不懼怕他,清脆的啼叫著,直到被李浩然捏住爪子,隨后握在手里,才發(fā)出凄厲的悲鳴。
青年絲毫不在乎那刺耳又尖銳的叫聲,他雙指并攏,抵在鳥兒毛茸茸的肚子上,像是在找能讓他開膛破肚的下手地方。卻又不知道因為什么,李浩然最終也沒下手,而是皺著眉,將手里的小鳥往前一拋,看著它如獲新生般踉蹌著往高處飛去,向著眼前的天空伸出手,眼里有著往日不曾見到過的無奈與羨慕。良久,他垂下手,低垂著眼瞼,卻在下一秒扭過頭,看著靠在柱子上的丁連。
“恢復(fù)得不錯啊,還能自己起來?!崩詈迫欢⒅?,笑的危險。
“你餓了嗎?”丁連看著他有些意外,隨后又了如指掌的表情。以至于李浩然朝他走過來,也沒往邊上挪動分毫。
“它都不夠我塞牙縫,太弱小的生物,會讓我完全沒有弄死它的欲望?!崩詈迫坏椭^,看著眼前的青年冷靜地與自己對視,“小蝴蝶,我發(fā)現(xiàn)你不怕我了,這就讓我有些苦惱了。”
“你不能讓我死?!倍∵B說完,便被對方壓在柱子上,無法動彈。
“你這么說顯得我很沒用啊。”李浩然湊近他,幾乎要挨著他的臉,“被你昨天這樣鬧了一通,搞得我現(xiàn)在對什么都沒有胃口?!?/p>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倍∵B揚起臉,笑了,“我要是有不對勁的地方,夏哲衍一定會發(fā)現(xiàn)的,到時候你會更加吃不了兜著走?!?/p>
“威脅我?”
“不,只是善意的提醒你?!?/p>
李浩然面無表情的盯著他,隨后仿佛想到什么,笑道:“小蝴蝶,你有執(zhí)念,是屋子里的那個女人,對吧?”
“干什么?”丁連被他沒來由的一句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潛意識里已經(jīng)覺察到了危險的氣息。
“別緊張,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崩詈迫缓軡M意地看著他的反應(yīng),“我呢,是來跟你談條件的?!?/p>
“你又想做什么?”
“上次回去以后我想了一下,與其吞食你的精力,不如……”李浩然的鼻尖擦過丁連的脖頸,“我要你給我煉香,從下次開始,只要我來找你,你必須至少交給我一瓶香,作為回報,我可以讓你再見那個女人一回?!?/p>
“我可以把這看作你想堵住我嘴的權(quán)宜之計嗎?”丁連冷笑道:“還真是沒品?!?/p>
“信不信由你,但你要掂量清楚,除了我,沒人能幫你?!崩詈迫荒坎晦D(zhuǎn)睛的望著他,“騙你對于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何況就算你跟衍哥說了,他也不會把我怎么樣,頂多抓我回去關(guān)上一段時間的禁閉而已,于我沒有任何損失。”
丁連沉默地盯著他,腦子里卻在迅速琢磨著目前的狀況??催@人的樣子,確實不像在說謊,何況經(jīng)歷了昨天的事情,能讓自己的傷迅速恢復(fù),也說明他還是有點手段的。沉默半晌,青年皺著眉問道:“只是再見一回嗎?你的能力不止如此吧?不能幫我復(fù)活她嗎?”
“哈哈哈哈哈,”李浩然笑了半天,才直起腰看著丁連,“小蝴蝶,別這么貪心嘛,能讓你見一回已故之人已是萬幸,更何況這天底下,只有死亡是不可逆的?!?/p>
“那你不就是死不了嗎?”
“怎么可能,”李浩然看著他,“我會死,但之所以能活,是因為你們對我造成的傷害不至于讓我無法恢復(fù),只要給了我恢復(fù)的機會,我就死不了,明白嗎?”
丁連沒接話,猶豫了片刻,他問道:“你需要什么香?”
“不知道,”李浩然攤開手,“你就煉吧,等煉出來了我就知道了,畢竟這也是你的長處不是嗎?”他伸了個懶腰,隨后向門口走去,留下句話。
“一個星期以后,到這里來等我?!?/p>
“你干嘛去?”丁連看著他的背影,不解地問道。
“找食吃。”李浩然停下腳步,側(cè)身看向他,“我現(xiàn)在向你索求的東西已經(jīng)變了,既然你現(xiàn)在拿不出我要的東西,對于我來說就是毫無用處,那我還留在這里做什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說道:“對了,昨晚有人一直給你打電話,應(yīng)該是有什么急事。所以你還是先忙你的吧,還不需要你操心我的事。”說完,他便轉(zhuǎn)頭離開,身影消失在垂花門的后面。
李浩然的話讓丁連這才想起來昨天下午的事情。他趕忙在正房的屋子里找到手機,打開一看,清一色都是同一個號碼的未接來電?;負苓^去,沒過幾秒便接通了。
“抱歉黃先生,昨天晚上有點事沒看手機……是么,我明白了。您先別急,到時候我會安排好然后通知您的?!彼麙炝穗娫?,沉默地看著已經(jīng)黑屏的手機,隨后抬頭看向掛在那里的相片,輕嘆了一口氣,隨后關(guān)上門,輕輕地離開了。
“吃飯?吃什么飯?”黃杜清坐在桌邊,手指有規(guī)律地一下一下敲著桌面,狐疑的看著靠在桌上拿著煙袋的青年。
“怎么,清哥就不愿賞我個臉嗎?”丁連靠在桌邊,用煙桿勾起他的下巴,眼睛里滿是笑意。
“誰知道你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繌哪氵@嘴里說出來的話我可得留個心眼,畢竟你的話不能全信?!秉S杜清抬手撥開對方的煙桿,看著丁連故作委屈。
“清哥這話就傷感情了啊~”青年彎下腰,一臉神秘地湊近對方,“我可是很真誠地邀請你呢?!?/p>
黃杜清沒回答,他盯著丁連看了半晌,隨后笑了一聲,說道:“行,信你一回,走吧。”
兩人剛準備往門口走,就聽見章洛詢問的聲音從旋梯處傳來。
“丁老板叫著吃飯呢。”黃杜清向他解釋道,看著對方走過來。
“章洛一塊兒吧?”
“就等你這話呢~走走走~”
正是中午時分,又恰逢周末,路上車滿為患。開了快一個鐘頭,三人才終于駛進了嘉杭區(qū)的一個小區(qū)門口。
“那不勒斯小鎮(zhèn)?”章洛掃了一眼石牌上的刻字,“我知道這個小區(qū),聽別人說都是獨棟小別墅,環(huán)境還挺適合居住的?!?/p>
左拐右拐了幾次后,丁連最終停在了一棟小屋前面。停好車,帶著另外兩人叩響了門。
開門的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阿姨,看到來客,她笑容可掬地問候道。
“歡迎三位,先生在樓上。”
跟著丁連上了樓梯,章洛一邊環(huán)顧周邊墻上的掛飾擺設(shè),一邊開始在心里琢磨起來。
有種奇怪的感覺,但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總之肯定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他這樣想著,偷瞄了一眼身后的黃杜清。自從下了車以后,就感覺他一直陰沉著臉,而礙于丁連在旁,他也不好問為什么。
正這么想著,已經(jīng)到了三樓。章洛越過丁連掃了一眼迎上來的男人,只一眼,他就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席卷了全身。
“黃先生久等了,我們住的地方離這里還是有點距離的,開車費了點時間?!倍∵B跟對方寒暄了兩句,待四人都坐下后,開口說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最近和公司合作的黃總?!彼w快地掃了一眼自己這側(cè)的兩人,“黃先生,這兩位也是林氏集團旗下企業(yè)的負責人,這位是章洛?!?/p>
“您好您好?!蹦腥苏酒鹕?,笑著和青年握住手。
“啊啊啊……叔、叔叔好,您……您叫我小章就好哈哈。”隱約已經(jīng)覺察到這場飯局的目的是什么,章洛一邊后悔自己當時為什么要跟著來,一邊強迫自己趕緊冷靜,但是大腦依舊慌亂,讓他不知道能說點什么才可以阻止旁邊那個隨時有可能會爆炸的危險人物。
“好好,我看你有點面熟,你是什么張???”
“我是……立早章?!?/p>
“噢噢,那章啟明是你……”
“啊,是我爸?!?/p>
“怪不得,我就說長得挺像的。我跟你爸爸也是老交情了。”
“這么巧啊哈哈哈……”章洛陪著笑,迅速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邊上的丁連,得到了這樣一個信息。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坐、坐。”似乎是感覺到了章洛的拘謹,男人笑著拍拍他的肩,隨后走向旁邊,站在青年面前,伸出手說道:“你好,我是黃剛耀,你……”
黃杜清從坐下到現(xiàn)在幾乎沒有動作,像是僵住了一般,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前方,甚至方才旁邊人的對話都絲毫沒有聽進去。
可章洛還是敏銳地發(fā)覺了。
他在打抖,放在扶手上的左手顫得厲害。
見青年沒有理會自己,男人躊躇了一下,再次介紹道:“你好,我是……”
“杜小云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黃杜清突然抬頭,像是已經(jīng)回過神來,雙眼直直地盯著對方。他的語氣壓抑著憤怒,聲音也因此而變得顫抖,一口口喘著粗氣,心臟仿佛隨時會從那劇烈起伏的胸口蹦出來一般。
男人明顯被他這個瀕臨發(fā)火的模樣給嚇到了,只能試探著說道:“小云……是你媽媽,黃杜清,我、我是……”
“別叫我名字!”青年拍桌而起,惡狠狠地朝對方吼道,隨后伸手指著一旁的丁連,“你!”他停頓了幾秒,眼睛里滿是被人蒙騙的怒火,“你和林凡!”他像是這才注意到一旁的人,怒目圓睜地瞪著對方,在看到章洛拼命晃著腦袋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才重新扭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過了十幾秒,他惱怒地甩下一句“別來打擾我生活!”就轉(zhuǎn)身沖下樓。
男人想去拉住他,但是剛剛那句“別叫我名字”還是讓他住了口。
黃杜清飛快地沖到門口,剛準備開門離開,身后卻突然傳來老婦人的聲音。
“誒?去哪兒這是?”剛才給他們開門的阿姨擔憂地看著回過頭來的黃杜清,“菜馬上就好了,吃過飯再走吧?”
黃杜清沒有回答她,他盡量克制自己的聲音,開口問道:“你是……”
“啊,我是先生家的保姆,我姓吳。先生近些年身體不好,所以基本都是我照顧他?!眳前⒁屉p手握在一起,見青年的臉色稍微和緩一點,便接著說道:“我燒了魚,很好吃的,吃了再走吧。”
依舊不回答,婦人為難地望著他,“是不是有急事?。磕?、那……”她撩起圍裙,急忙擦了擦手,然后從旁邊的柜子上拿了一包蘇打餅干放在青年手上,“拿上,吃點這個墊墊肚子,忙完了記得吃午飯啊。下次來,阿姨再燒魚給你吃啊?!?/p>
黃杜清低頭看著手里的餅干,又望了望吳阿姨,沒說什么,將餅干揣進口袋便開門離開,聽著老婦人的聲音從門縫里擠出來。
“路上慢點啊?!?/p>
外面陽光很好,很溫暖,可是身上卻冷的像一盆盆冷水不停地澆下來一樣,他幾乎從來沒有這樣過,就連手心也是濕冷濕冷的,甚至張開嘴,都可以呼出一小團白氣。
青年加快步伐往前走著,直到小區(qū)門口。那里停著一輛轎車,一名男子正站在車邊,像是恭候許久,見他過來便走上前道。
“四爺?!?/p>
“離車遠點?!秉S杜清沒什么感情地命令道,隨后上了車關(guān)上門。
男子聽話地走到離車大概十米開外的位置站定,目視前方,可即便這樣,車里傳來的動靜也依舊能聽到。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車門被打開了,黃杜清側(cè)坐在車邊,探了半個身子在車外曬著太陽,右手抵著頭,另一只手朝男子擺了擺,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四爺?!蹦凶釉谒砼哉径ǎ晕澭?,眼睛看著地面。對方不發(fā)話,他也不過問。
黃杜清眼眶紅腫,他呆呆地望著前方的花壇,然后又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悲憤和悔恨的情緒像一張網(wǎng)一樣籠罩著他,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只能仰頭靠在旁邊的座位上大口喘氣。
“需要我再回避一下嗎?”男子依舊沒有抬頭,還是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黃杜清沒說話,他垂下手,吸了吸鼻子,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
“安排兩個人?!彼念^朝來時的方向稍微偏了偏,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
“是?!?/p>
又呆坐了幾分鐘,黃杜清坐回車里,淡淡地說道:“走?!?/p>
男子為他關(guān)上車門,走到前面發(fā)動車子,駛出小區(qū)門口后問道:“四爺,現(xiàn)在去哪兒?”
“不知道?!?/p>
“明白,那我順著路走。”
黃杜清沉默著,偏頭望向窗外朝后退去的景物,感覺頭昏昏沉沉的,眼睛也因為大哭了一場而痛得厲害,好困,好累,好想就這么睡一覺。
感覺像是顛簸了一下,讓青年慢慢睜開眼睛。他稍微坐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已經(jīng)天黑了。
“到哪兒了?”
“在南枕區(qū),現(xiàn)在離桃木里比較近,需要去那兒嗎?”男子專心看著前方,回答道。
“不去?!秉S杜清抻著頭,沉吟片刻后問道:“鐘嶺,你能吃辣嗎?”
“可以?!?/p>
“前面有家魚頭館,去那里?!?/p>
黃杜清說的魚頭館其實差不多算一家大排檔,此時正是晚上八點多鐘,店門外的桌子前幾乎坐的滿滿當當,不過好在還有一個空位。
鐘嶺坐在桌旁,一直沒說話。直到飯菜上齊,黃杜清動筷子以后,他才有所動作。
“嘗嘗這個。”黃杜清夾了一筷子魚肉放他碗里,隨后問道:“你家里人都在嗎?”
“我爹媽很早過世,是我姐把我拉扯大的?!辩妿X伸碗接過,“多謝四爺?!?/p>
“那你姐姐呢?”
“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現(xiàn)在一家超市當收銀員?!?/p>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各吃各的,互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黃杜清又問道:“你是怎么跟他們說你的工作的?”
“我說我是司機?!?/p>
“司機?!秉S杜清重復(fù)了一遍,忍不住笑了,“你也會逗人開心了?!彼ゎ^看著依舊沒有表情的鐘嶺,“知道為什么叫你來嗎?”
“四爺這么做,自然有四爺?shù)牡览?。四爺不說,我也不會問。”
“那要是別人問起來呢?”
“昨天我送了四爺去那不勒斯,那里有四爺包養(yǎng)的新寵,今天只是去接他回來?!?/p>
青年挑眉,點了支煙叼在嘴里,又把煙和打火機遞給鐘嶺,后者則拿了支點燃夾在手里。
“感情在你眼里我是這樣的?”
“這是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只是在陳述事實?!?/p>
黃杜清勾唇,無聲地笑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我就喜歡你這種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人?!?/p>
“多謝四爺夸獎?!?/p>
“糊涂好啊,就怕過于清醒,想糊涂都糊涂不了?!鼻嗄暾酒鹕?,踩滅了煙頭,“我去結(jié)賬?!彼醋∠胍饋淼溺妿X,“坐下,帶下屬來吃飯還要下屬買單,不是我的作風。”
從魚頭館出來,黃杜清抬頭望了望上方的夜空,良久,開口道。
“把我送到海川,然后你就回吧。”
“是,四爺。”
“我那天早上就說了別急,直接帶他去他肯定炸,這下好了吧?待在海川誰也見不到了,都一周了,還怎么跟他解釋?”林凡站在茶幾邊,雙手叉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丁連。
自知理虧,青年也沒狡辯,猶豫了一下問道:“……墨兮呢?”
“啊,這時候想起墨兮了。”林凡白了他一眼,“他連墨兮都不見?!?/p>
“我這不是想著……遲早都得見面嗎?”
“遲早!那也是遲早,不是現(xiàn)在!你平常在談判桌上的腦子呢?!”
“那我也不知道他會這么抵觸啊……我以為他至少,他至少能聽聽他爸咋說的吧?”丁連聲音小了下去,無奈地聽著林凡沖他嚷嚷。
“那是你以為!他什么脾氣你不知道?他沒動手我都謝天謝地了?!?/p>
“可這也不能全怪我啊,這本身……這本身這件事就難辦……”
“你成功地讓它變得更難辦了?!绷址膊荒蜔┑卮驍嗔怂?,喘了口氣,看向一旁的章洛,“誒,他那兒不是有你指紋嗎?你去幫我們把門開了?!?/p>
“我的天兩位大哥你們饒了我吧,那天我在他邊上大氣不敢出就怕他以為我事先也知道不告訴他,你倆還讓我?guī)湍銈內(nèi)ラ_海川的門,他知道了不得剁了我的手???我不要活了???”章洛瞪著他那雙桃花眼,眼里滿是無辜。
“我叫你干嘛你都不聽了?你到底聽誰的話?”
“……你倆、你倆……這讓我夾在中間,我、我……我很難做的……就不要為難我一個下人了嘛?!闭侣灏炎约嚎s成一團窩在沙發(fā)的角落,想要盡可能地忽視林凡朝自己投來的不滿眼神。
“算了,我去吧,看看他給不給開門。”丁連瞥了一眼朝自己豎大拇指的章洛,站起身看向情緒稍微緩和些的青年,“明天我還得回小院一趟,后天再回來?!?/p>
“不是前幾天才去嗎?”林凡有些奇怪,心情稍微平復(fù)了點,“那兒怎么了?”
“沒什么大事,就是院里的銀杏狀態(tài)不太好,我找了人過來看一下?!倍∵B沖對方笑笑,“放心吧,真有事會和你說的。我現(xiàn)在去看看他?!?/p>
到海川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了,丁連在酒店經(jīng)理的帶領(lǐng)下上了頂樓,隨后一人走到包房的門口,躊躇了半天,還是敲響了門。
里面沒動靜也沒人應(yīng),不會是出去了吧?這人應(yīng)該沒這么早睡覺才對。他這樣想著,又抬手敲了敲門,卻仍然不見回應(yīng)。就在丁連準備放棄的時候,黃杜清的聲音響了起來。
“誰?”
“是我?!倍∵B的手摸著門,試探著問道:“清,我能進來……”
“滾。”透著冰冷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出來,伴隨著什么東西被砸到門上的聲音,嚇得他退了半步噤了聲,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
“對不起……”長嘆了口氣,丁連垂下眼睛,抿著唇,“你早點休息吧。”他剛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房門卻突然開了。
黃杜清背對著光站著,臉籠在陰影之中,讓丁連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進來吧?!彼ゎ^走回飄窗旁的桌子邊坐下,沒再去看丁連。
原地猶豫了一下,青年彎腰撿起方才砸到門上的一包蘇打餅干,帶上門走到對方身邊坐下。看著黃杜清從他手里把餅干奪了回去重新扔到桌上,不禁皺了皺眉。
盯著眼前的人看了許久,丁連才開口道:“別生氣了?!?/p>
“你竟然還會說對不起,真讓我開眼界了?!秉S杜清放下手機,用余光瞟著對方。他的聲音透著沙啞,面容也有些許的憔悴,一眼就能看出自那天起就沒再好好休息過。
能溝通,說明有戲。丁連想著,往他身邊挪了挪,“那可不,別人和你哪能一樣啊。這次……這次是我太心急了,我……”
“不是心不心急的問題,是你提前不跟我打招呼的問題。什么都不說,然后送我這么個大禮?”黃杜清瞥了一眼他,滿臉的不悅。
“這不是怕你提前知道了不去嘛~”
“我現(xiàn)在知道了更加惱火。”
“……我、我,”丁連糾結(jié)著,“我錯了,我以后一定提前跟你商量,清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吧?!?/p>
“別跟我油腔滑調(diào)的?!币姸∵B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才稍微柔和一些,繼而問道:“你什么時候知道這事的?”
“上次跟你爸……黃叔見了面以后感覺很像,然后就去查了查?!倍∵B看著對方朝自己投來個不滿的眼神,趕緊改口,“當時只跟林凡說了,也是他讓我去游樂繪的。”
“好啊,越過我就是因為這事?!秉S杜清用手抻著頭,“我是不是該好好收拾收拾你?”
“別呀,這不也是為了你的事情我才鞍前馬后的嘛~”丁連趕緊說道:“再說了,沒有林凡的允許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啊?!?/p>
“別以為拖上他就能保你了,他也跑不了?!秉S杜清躺倒在沙發(fā)上,閉著眼不再說話。
丁連看著他這樣,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確實是太著急了,這個禮拜一方面是貨的問題,然后又要給那個人制香,他怕事情都擠到一起來不及處理,這才想著盡早把黃杜清的事情解決,結(jié)果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青年囁嚅著嘴唇,想開口說點什么來打破沉默的氣氛,剛轉(zhuǎn)過頭想叫對方,就聽得黃杜清說道。
“沒話說了就趕緊滾?!?/p>
愣了片刻,這段時間受的委屈一股腦兒涌上心頭,促使他朝著黃杜清埋怨道:“那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做這事我一點好處都沒有,結(jié)果現(xiàn)在出了事,一個個都怪我,全成我的不是了!”
事實證明,適當發(fā)瘋還是有好處的。黃杜清稍微坐起來點,然后滿臉狐疑地看著丁連。
“你干嘛?”
“趕我走?我還就不走了?!倍∵B把手機往桌上一甩,起身躺到床上去了。
“……”青年抓了抓頭發(fā),抻著頭嘆了口氣,倒了杯水端去給了丁連。
“不走就不走唄,我又不趕你?!秉S杜清看著他坐起身接過水杯,笑了,“你發(fā)什么瘋呢?”
“我好難?!倍∵B垂著眼睛,盯著杯子里的水面靜靜出神,“好多事要弄,搞得我好煩躁?!?/p>
“那就好好休息休息?!秉S杜清打了個哈欠,看著對方望向自己,“我也好累?!?/p>
丁連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問道。
“清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會原諒我嗎?”
黃杜清的眼睛滑向他,定定地看著對方,良久,挪開了視線,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沉默了一下,他接著說道:“我不怪你?!鼻嗄暾酒鹕砩炝藗€懶腰,懶洋洋地說道:“再說了,按歲數(shù)你比我年長,我哪管的到你?”
“謝謝?!倍∵B的臉色舒緩了些,笑了,眼角下的蝴蝶隨著主人的笑意而扇動了一下翅膀,“那么,”他話題一轉(zhuǎn),又變回平常的老樣子,“麻煩你去讓他們給我在樓下開個房間,我不想跟你住一屋。”
“……你還是趕緊滾出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丁連給黃杜清發(fā)了條告別的消息后就開車去了小院。直到正午,這天也依舊灰蒙蒙的。他在各個房間里轉(zhuǎn)悠了一圈,又百無聊賴地回到正房的靈堂,重新點了三根香燭。然后走到靠墻的木椅上坐下,抻著頭看著香燭的火星一點點向下燃燒著。
時間就隨著火光慢慢流逝著。當香爐被燃盡的香灰填滿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鐘。外面的天更加陰暗了,似乎不久便會下起大雨。
丁連走到庭院中央,抬頭看著銀杏樹的樹冠。偶爾有大風迎面吹過來,將他額前的頭發(fā)揚起。閉著眼感受著,涼爽中夾雜著絲絲的寒意。
他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隨后便準備掉轉(zhuǎn)頭離開,卻看見了站在離自己幾米開外的李浩然。
“你什么時候來的?”他皺了皺眉,背后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一個人,讓他渾身不自在。
“剛剛?!崩詈迫宦膺^來,“別擔心,我不喜歡從背后襲擊人的。”
丁連明顯對他的這句話抱有懷疑,抬起頭看著對方,正色問道:“還沒問你,上次你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只是在路上碰到你了,然后好奇你走的路不是去新宅的路而已?!崩詈迫恍α耍坝惺裁雌婀值牡胤絾??”
“你跟蹤我?”丁連更加惱火,瞪著對方。
“話不能說這么難聽嘛~”他擺擺手,繼而說道:“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哦。”李浩然繞著丁連慢慢轉(zhuǎn)圈,“比如你和那個有婦之夫在她家亂搞的時候,章洛那天來接你以后你們?nèi)チ四睦?,還有在飯店你讓他們處理尸體,亦或者,昨晚和四爺聊天的事,”他湊近丁連的耳朵,小聲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都、知、道~”
他滿意地看著丁連像是吃了蒼蠅般惡心的表情,繼續(xù)悠哉悠哉地說道:“你以為第一次跟你見面,我說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是在騙你嗎?你的喜好、興趣、偏愛,你所想的一切,我都知道。除了你自己以外,沒人再會比我更了解你。畢竟只有這樣,才能在跟你談條件的時候讓你對我言聽計從,你說對嗎,談判家?”
丁連不說話了,眼前的人讓自己除了惡心還是惡心。他捏著拳頭,恨不能打死這個害自己陷入這般境地的罪魁禍首??墒且诧@而易見,自己沒這個本事,所以最終還是松開了手。
“讓我見到人,我就把東西給你?!倍∵B不想再繼續(xù)跟他廢話,天眼看著越來越黑,溫度也下降得很快,風吹在身上讓人忍不住打抖。
“別掙扎了小蝴蝶,你覺得我這個點來,還會放你回去嗎?”李浩然看著丁連捏緊了手里的煙袋,笑道:“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請我進去再說呢?”
丁連充滿敵意地看了他半晌,才滿臉不情愿地轉(zhuǎn)過身。
待李浩然跟在他身后進了屋子,青年望了一眼外面被大風裹挾著張牙舞爪的黑色樹影,慢慢關(guān)上了房門。
扭過頭,丁連就看到對方坐在太師椅上,翹著腿,頗有他才是這個房子的所有者一般,沖著自己發(fā)號施令,“坐?!?/p>
忍著不發(fā)作,丁連默默走到一旁坐下,剛想開口,就被李浩然搶了先。
“把東西給我,確認無誤以后我就讓你見到她?!彼Я颂掳停疽舛∵B往上掃了一眼舊照片。
沒辦法,青年只得從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三瓶香水,一一擺在對方面前。
李浩然趴在桌上,拿起右邊的第一瓶,只是簡單掃了一眼就放回原處;隨后略過中間的那瓶,將左邊的拿在手里,先是對著光看了看,又湊近聞了聞,放好以后評價了一句。
“一般?!?/p>
這下丁連終于不樂意了,“什么一般?怎么就一般了?你知道為了這三瓶我費了多大心思嗎?這……”
“中間這瓶里面有黑莓,果香,我不喜歡;右邊是桂花,但里面也有水果……是楊桃的味道,不行。最后這瓶……”他指著左邊這瓶,“這瓶,有……薰衣草、薄荷、鈴蘭……這瓶的味道跟你身上有相似之處,但不完全是?!彼f完,抬眼看了一眼吃驚的丁連,“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p>
“所以上次在艾格拉不是偶然,你真的懂香?”丁連皺著眉看著他。
“啊~略懂皮毛而已啦~”李浩然抻著頭,隨后起身走到丁連面前,抓著他的兩個手腕,彎腰湊近對方的脖子,嘴里喃喃說道:“我還是更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木香的味道?她也喜歡這種……”
“你……你說誰??。 倍∵B本來就盡力想和這個人拉開距離,對方?jīng)]來由的一句話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結(jié)果趁自己不備,咬了他一口。
丁連捂著脖子,然后垂下手一看,手掌上果然有一灘血跡,他憤怒地看著在自己叫出聲以后就退開的李浩然。
“不好意思,沒忍住。”李浩然舔了舔犬齒上殘留的血跡,“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歡,你知道這是什么味兒嗎?”
“我沒你這狗鼻子靈!”丁連疼的齜牙咧嘴,痛苦地捂著脖子上的傷口,不再看對方。
“放心,一會兒就不疼了。”李浩然重新坐回椅子上,“有麻醉效果。”
“什么?”丁連剛說完,傷口那里的痛感好像就不似上一秒那么尖銳了,隨后頭便開始暈暈乎乎起來。
“你……”想要掙扎,但強烈的困意呼嘯而來,在閉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見對方依舊安穩(wěn)地坐在原處,勾起的唇角是對一切的鎮(zhèn)定自若。
蝴蝶這種脆弱的生物,從來。
都只能是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