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她所愿。
她的數(shù)學課，我一節(jié)都沒聽過。
孫老師發(fā)愁：
「陳老師是整個年級里數(shù)學教學能力最強的?！?/p>
「清清，你別賭氣?！?/p>
「這可關乎你的前途啊?！?/p>
關鍵時刻，我爸出手了。
他高考時數(shù)學拿了滿分。
后來大學、研究生、博士……一路都是數(shù)學相關的學科。
他開始每天晚上抽出 3 個小時來輔導我的數(shù)學。
我能感受到他上了一天班的疲憊。
他也能感受到我對他的疏離。
畢竟自從我媽和他離婚后，我們一句話都沒說過。
我們之間保持著一種客氣又詭異的平衡。
直到一天晚上，我刷題到凌晨兩點，突然有點餓了，便走出房間去找吃的。
就在我輕手輕腳拿面包時，爸爸困倦的聲音突然響起：
「餓了嗎？爸爸給你煮面吧?！?/p>
我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我爸裹了條毯子，就那么亂七八糟地睡在沙發(fā)里。
我不自然地拒絕：
「不用了，我吃面包就好?！?/p>
我爸似乎有些頭疼，用力按壓了幾下太陽穴：
「沒事，快得很?！?/p>
「我剛跟你肖阿姨學的雪菜肉絲面?！?/p>
說著，他快手快腳爬起來沖進廚房。
似乎生怕晚了一步，我就將面包塞進嘴里了。
我哭笑不得地放下面包，跟進廚房：
「你為什么睡在沙發(fā)上？」
我爸全神貫注地與肉絲搏斗，終于成功切出了滿滿一碗「承重梁」：
「哦，我高考那會兒就經常餓?！?/p>
「我想著沒準你也是?！?/p>
「誰知道你還挺抗餓，兩個星期了，才第一次出來找吃的……」
我愣住了。
原來他已經在沙發(fā)上睡了兩周，就因為我可能會餓嗎？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雪菜肉絲面擺在我面前。
我挑起一筷子放進嘴里，突然僵住了。
我爸期待地看著我：
「好吃嗎？」
我艱難地咽下嘴里的面，違心地豎起大拇指：
「好吃?！?/p>
我爸很是驕傲，興沖沖地搶走一筷子面。
下一刻，他也僵住了：
「壞了，把糖當成鹽了?！?/p>
他垂頭喪氣：
「算了，別吃了。」
我垂眸挑面：
「沒關系，很特別。」
我爸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我吃面。
良久，他突然開口：
「對不起啊?！?/p>
我搖頭：
「真的不難吃……」
我爸伸手摸摸我的頭：
「我在為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而道歉?！?/p>
爸爸說他并非不關心我。
但自從他與媽媽離婚后，媽媽就將我的手機號換掉了。
他聯(lián)系不上我。
而且每次他聯(lián)系媽媽，提出想要見我的時候。
媽媽總告訴他：
「女兒好得很，就是恨你?！?/p>
「她不想見到你?！?/p>
所以直到我進醫(yī)院，他才知道我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
我大口吃著面，眼淚一滴滴落在碗里。
疏離與埋怨，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我爸輕聲道：
「也許你還不理解，為什么我會離開你媽媽，與肖阿姨組成新家庭……」
而我打斷了他：
「不，我理解?！?/p>
是那套特意買給素未謀面的我的粉色餐具。
是不辭辛苦送到學校的營養(yǎng)餐。
也是不知何時起戒掉的土味短劇。
自從我開始備戰(zhàn)高考，肖阿姨再也沒刷過短劇。
為了給我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她甚至拿起了一看就頭疼的紙質書。
起初，她翻兩頁就開始打呼嚕。
直到有一天，我塞給她一本蔡崇達的《命運》，隨后害羞地跑掉了。
肖阿姨費解地翻開那本書，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句話被熒光筆劃了出來：
「羈絆和意義，是人心靈的壓艙石?！?/p>
旁邊是我小小的字：
「致我的壓艙石?！?/p>
肖阿姨用手抹了抹眼角，假裝毫不在意：
「說得還怪好的嘞?！?/p>
似乎從那天起，肖阿姨逐漸發(fā)現(xiàn)了讀書的趣味。
家里的學習氛圍史無前例地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