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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把我?guī)Щ亓怂v扎的軍營。喊人給我沐浴，洗凈身上的臟污，給我尋來干凈好聞的衣服，給我準備新鮮的食物和茶水。
這些曾經對我來說再理所當然的事情，對于此刻的我來說都顯得彌足珍貴。
他說，現(xiàn)在混亂的局面都只是暫時的。
叛亂的人終究不會是朝廷的對手，殲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
“你是領頭將領？”我冷不丁開口問他。
“是?！?/p>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便沒再問他別的什么。
軍營的食物確實不見得很好吃，可是我太餓了，只是皺了皺眉便狼吐虎咽起來。
只有吃東西才能活下去。
“等到戰(zhàn)況稍微穩(wěn)定些了，我就領你去街上吃好吃的，那里的晚上可熱鬧了?！?/p>
我愣了愣，就著茶水咽下一口燒餅。
“我沒那么矯情的，能吃就行?！?/p>
他只是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搭理我的這一句話。
宋聞時的消息逐漸減少，我已經很少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了。
只是聽說，他和其余叛亂的幾個皇子聯(lián)合了起來。
如今這局面左右都是要死的了，索性拼一把。
他大概是這么想的吧。
故淺跟著宋霆待在東宮，帝位空懸。
估計宋霆也不敢在這樣的多事之秋坐上那個位置吧。
宋淵對我真的很好，和當初那個老是捉弄我的少年一點也不一樣，可是......好像又依然是曾經那個老是捉弄我的少年。
他對我的好，算是我這么多年嘗到的唯一一點甜頭吧。
我知道他是好人，可是我不是，他理應離我遠點的。
他有空時便帶著我在軍營里頭轉悠，亦或是找個山頭吹吹風，偶爾外出辦事還會給我?guī)c街上的零嘴。
他笑起來真是好看，眼睛亮亮的，目光澄澈。明明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他的眼睛還是這么干凈呢？和我們這些人一點不一樣。
他在暮色四合中帶我去了喧鬧的街道，履行他最初的承諾。
晚上的長街人真是多啊，真熱鬧。
我已經好久沒有置身這么熱鬧的人群中了。
“三哥的人退出了都城后，這里就逐漸恢復了之前的喧囂。”
他笑意盈盈的在一邊解釋。
看樣子是很喜歡百姓安樂富足的樣子了。
“我拉著你走吧，街上人多，容易走散的?！?/p>
“好......”
他于是牽起我的手領著我往前走。
“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呢。”
一樣的澄澈，干凈到能一眼望見靈魂。
“阿芷倒是和小時候變了好多，我記得阿芷以前可喜歡笑了，眼睛亮亮的，一笑起來就彎成了兩個月牙。后來長大每次看到阿芷的時候都不是很開心的樣子?！?/p>
我沒想到，我在他心里的樣子和她在我心里的模樣竟是如此相似。
可是......從來會有人這么評價過我呢。這還是第一次。
我抬頭看向他，恰好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滾燙熾熱。我慌忙的低下頭，急急的避開。
“以后要學會開心一點點呀。阿芷笑起來可好看了。”
我聞言怔怔，沒有說話。
他于是看著我笑笑，捏捏了我的手心。
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哭聲傳來。
“小姑娘你怎么了呀？”他俯下身，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找不到娘親了......”小姑娘揉揉眼睛，哭得更傷心了。
“不哭嘍，哥哥陪著你在這里等娘親好不好?！彼焓职研」媚锉У缴砩?，柔聲安慰著。
我就靜靜的在一旁看著他，今夜的月色真美，可惜再美也不及面前的少年半分。
“怎么了，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他臉上笑意未收，看向我。
我搖搖頭，只抿嘴笑笑。
小姑娘的娘親很快找來了，從宋淵手中接過孩子，連聲道謝。
“娘親為什么把我丟下了，不要我了......”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委屈止不住的往外冒。
“不哭嘍不哭嘍，娘親錯了嘛，剛剛一轉頭就瞧不見你了，瞧，娘親是去給你買糖葫蘆去了呢，不哭了好不好?！?/p>
“好......要吃糖葫蘆?！?/p>
小姑娘一看到好吃的，就忘記哭了，只想要吃到娘親手里面的那串糖葫蘆。
小姑娘接過糖葫蘆，終于被哄好了。她們于是有說有笑的消失在了人海里。
“阿芷想吃嘛？喏。”
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串糖葫蘆，遞到我面前。
“這都是小孩子吃的啦?！?/p>
我撇撇嘴，不情愿的接過。卻在嘗到那一絲甜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彎了眼睛。
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的味道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糖葫蘆是什么滋味。
那天宋淵領著我逛了很多地方。我明明在這座土地生，在這座土地長，他帶我去的那些地方我卻聽都沒聽說過。
他最后氣喘吁吁的拉著我登上了一座高樓，準確的說，是城樓。
京城里很大一部分的士兵全部集中到了軍營里，準備和宋聞時的軍隊大干一場，所以城樓也只留了幾個小兵把守著。宋淵利用了他五皇子的身份，帶著我登上了這座巍峨高大的城樓。
晚風輕輕的吹拂過來，我和他靠著城墻，在濃稠的夜色中，氣喘吁吁的看著對方，都笑了。
“明日出發(fā)？”
我休息夠了，站直身體，避開他的目光，往遠處看去。
他很驚訝的樣子，應該是沒料到我會猜到他明日的行程吧。
過了很久的樣子，他終于點了點頭，很輕很輕的嗯了一聲。
“宋聞時聯(lián)結了幾個皇子的兵力，這一仗應該兇多吉少，你之前說殲滅他們很輕松是騙我的?！?/p>
我很平靜的說著，沒問他，只是簡單的陳述。
他又輕輕的點了點頭，沒敢看我。
我們都沒再說話，就靜靜的聽著風吹拂著。
“阿芷......等我回來，你嫁給我吧?！?/p>
“嗯？”
我下意識的看向他，他低著頭，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氣。
“我說，等我回來，你嫁給我吧?！?/p>
“我已經嫁與你三哥了，做不了你的妻了?！?/p>
我壓下那一瞬間涌上心頭的悸動，冷靜的近乎可怕。
“可是，可是，三哥已經成了背叛朝廷的叛徒，阿芷跟著他，跟著他就會背著這個罪名的，這會兒時局有些亂，大哥沒空理會你的去留，可一旦時局穩(wěn)定，大哥必然會問罪與你的。”
我沉默不語，靜靜地聽他說完。
他說得有些急，聲音里還有一絲壓抑的顫意。
“從小到大你的眼里都只有三哥，你的心意我是管不了的，可是這次不一樣的，你如果執(zhí)意跟著三哥，是會死的，能不能別再那么喜歡他了，能不能看看我，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p>
他垂下肩膀，把臉埋在雙手之間，肩膀微微聳著。
我俯下身，像他哄小孩那樣，擁住他。他便順著把手松開，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傻子，我已經不喜歡宋聞時啦，早就不喜歡了，怎么還拿他說事?！蔽矣帽M我這一生最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著，想要學著做一回大家都會喜歡的樣子。
“那答應你了，如果你能活著回來，我就考慮考慮你剛剛的話?！?/p>
我捧起他的臉，微涼的指尖輕輕碰著他的臉頰。
他嗚咽了一下，像是小狗狗一樣，然后撲進我的懷里。
“我想要你活著?！?/p>
我抱著他，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我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