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蹲在客廳地板上整理書本，玄關(guān)處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響。初夏的風(fēng)裹挾著槐花香涌進來，
我抬頭時恰好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顧承安單手扶著門框，白襯衫被風(fēng)掀起一角。
他目光掃過我腳邊散落的言情小說，又落回我臉上："你就是林姨的女兒？
"《霸道校草愛上我》的粉色封面正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我恨不得把整個人埋進書堆。
上周偷聽到媽媽說要再婚時打翻的草莓醬，
此刻仿佛又黏糊糊地糊在指尖——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哥哥"，會不會像張阿姨家的繼兄那樣，
把我最寶貝的漫畫書扔進垃圾桶？我慌忙用裙擺蓋住《霸道校草愛上我》的封面，
耳尖發(fā)燙："是、是的。"他輕嗤一聲，肩上的書包帶滑到手肘，露出腕間銀色手表。
我盯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突然想起上周在圖書館——也是這樣修長的手指，
輕輕推過來一杯焦糖瑪奇朵。"需要幫忙嗎？"他突然蹲下來，雪松香猝不及防地漫過來。
我往后躲得太急，后腦勺"咚"地撞在茶幾角上。疼痛炸開的瞬間，記憶突然閃回六歲那年。
父親離開時帶走的檀木香味，和此刻雪松氣息在鼻腔打架。我閉緊眼睛等待熟悉的眩暈，
卻落入帶著體溫的柔軟屏障溫?zé)岬氖终仆蝗粔|在我腦后，顧承安不知什么時候湊得這樣近。
他睫毛垂落的陰影掃在眼下，喉結(jié)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笨。
"這個字在他唇齒間打了個轉(zhuǎn)，竟裹上蜜糖般的嗔怪。
我數(shù)著他領(lǐng)口第二顆紐扣上的十字紋路，突然發(fā)現(xiàn)他耳后藏著顆小痣，
像白瓷碗底落進的黑芝麻。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時，我們正保持著詭異的姿勢。
顧承安迅速抽回手，耳尖染上可疑的薄紅："明天帶你去學(xué)校。"我抱著膝蓋縮在沙發(fā)角，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照{(diào)冷氣掃過后頸，被他碰過的地方卻像被火星燎過般發(fā)燙。
第二天在校門口看見顧承安時，他正在跟穿超短裙的女生說話。
陽光穿過香樟樹在他側(cè)臉投下細碎光斑，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喂。
"他突然轉(zhuǎn)頭朝我招手，"過來。"我在女生們探究的目光中挪過去，
帆布鞋帶散開都沒發(fā)覺。顧承安突然蹲下身，
修長手指靈巧地系了個蝴蝶結(jié)："怎么總冒冒失失的？"他起身時往我手里塞了杯奶茶，
指尖相觸的瞬間，我差點把吸管戳歪。芋泥波波的甜香在口腔漫開時，
聽見他低聲說："以后跟著我走。"梧桐葉開始泛黃時，
我已經(jīng)習(xí)慣每天在顧承安單車后座吃早餐。他總把三明治里的生菜挑出來，
再把我討厭的蛋黃夾走。秋雨淅瀝的早晨，他會在校服里藏個暖手寶，
趁等紅燈時塞進我手心。"你是不是對誰都這么好？"有次我故意問，
指尖蹭過他微涼的腕表。顧承安突然捏住剎車。慣性讓我整張臉撞上他后背，
薄荷香混著雨水氣息撲面而來。他轉(zhuǎn)身把傘柄塞進我手里，
睫毛上凝著細密水珠："只給你系過鞋帶。"初雪那天，我在畫室被堵到很晚。
顧承安找到我時，圍巾上落滿雪花。他摘下耳機掛在我脖子上，里面在放《慢慢喜歡你》。
"為什么不回消息？"他低頭替我焐手，呼出的白霧模糊了鏡片。我盯著他凍紅的鼻尖，
突然想起速寫本里那些未完成的側(cè)臉。"顧承安。"我踮起腳湊近他耳畔，
"你是不是......"未盡的話語被煙花炸響吞沒。他忽然攬住我的腰往懷里帶，
羽絨服摩擦發(fā)出簌簌輕響。隔著兩層毛衣，心跳聲震耳欲聾。"是。"他在漫天飛雪里說，
"早就不想只做你哥哥。"我在那一刻我怔住了一下，心里砰砰的跳，他這句話什么意思，
難道說他喜歡我，臉上不自覺的染上紅暈，我趕緊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里對自己說：鎮(zhèn)定，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2梅雨季的第五天，
顧承安的白球鞋邊沿沾了圈水漬。他靠在教學(xué)樓轉(zhuǎn)角等我，黑色傘骨在他指間轉(zhuǎn)出細碎雨簾。
水珠順著傘骨滑進他襯衫領(lǐng)口，我盯著那滴透明的軌跡，想起昨夜閣樓飄下的琴聲。
媽媽說他每晚雷打不動練肖邦，
可當(dāng)《Always with me》的旋律裹著草莓香落下時，
我正咬著被角在速寫本上畫星星——每顆都是他眼睛的形我故意磨蹭到走廊只剩雨聲，
他卻突然朝我身后抬了抬下巴："英語作業(yè)本要淋濕了。"我慌忙把揣在懷里的本子往里塞，
草莓印花帆布包帶子突然斷裂。練習(xí)冊撲簌簌掉進積水里時，他已然蹲下身，
傘面傾斜成三十度角的庇護。"上周小測。"他捏著浸濕的卷角，
鮮紅的138分在雨水中洇開，"錯的全是定語從句。"我盯著他發(fā)梢凝結(jié)的水珠，
想起昨夜偷聽的琴聲。媽媽說他每晚雷打不動練兩小時鋼琴，
可昨天分明是《千與千尋》的主題曲，從閣樓飄下來時裹著草莓味晚風(fēng)。
傘柄突然被塞進我手里，顧承安脫下校服外套罩在我頭頂。薄荷混著雨汽的氣息驀地逼近，
他單肩背起我的書包："跟著我。"便利店暖光刺破雨幕時，他校服左肩已洇成深灰。
我盯著他睫毛上的水霧，看他修長手指掠過一排熱飲，卻在草莓牛奶前頓了半秒，
最終取下姜茶。"拿著。"易拉罐貼在我手背，激得我差點打翻關(guān)東煮。
他忽然用袖口蹭過我鼻尖："沾到醬汁了。"公交車上搖搖晃晃的光影里，
我數(shù)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他佯裝看窗外，玻璃上卻映出翹起的嘴角。
當(dāng)急剎車讓我栽進他懷里時，聽見胸腔傳來悶悶的笑："這么急著投懷送抱？
"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瞬間，媽媽驚喜的呼聲從廚房傳來："安安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我攥著尚有他體溫的校服，
突然發(fā)現(xiàn)口袋露出半截銀色糖紙——是我昨天隨手塞給他的草莓糖。浴室水聲響起時，
鬼使神差地，我摸出速寫本。鉛筆尖游走過他沾雨的喉結(jié)，卻在鎖骨處亂成漣漪。
門鎖輕響的剎那，本子滑落到他腳邊。"畫工不錯。"顧承安擦著頭發(fā)俯身，
未系好的睡衣領(lǐng)口漏出大片瓷白。他指尖點在素描邊緣，"可惜少了顆痣。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才發(fā)現(xiàn)鉛筆不知何時在耳后點了顆小痣。
他忽然抓起我顫抖的手按在自己頸側(cè)，皮膚下搏動的血管燙得人心慌："在這里。
"雨聲驟然轟鳴，他發(fā)梢的水珠墜在我手背。我數(shù)到第七下心跳時，
他突然用毛巾裹住我發(fā)頂："去洗澡，別感冒。"鏡面蒙著霧氣，
我摸到頸間他觸碰過的地方。熱水沖刷下來的瞬間，
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琴聲——這次是《哈爾的移動城堡》，帶著草莓香氣的變奏曲。
3顧承安的補習(xí)課比想象中難熬百倍。他屈起指節(jié)敲我的習(xí)題冊："第三次走神了。
"數(shù)學(xué)公式在他筆下變成跳躍的音符，袖口蹭過我的手背時，鋼筆在草稿紙上洇出墨點。
"這里要代入余弦定理。"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畫輔助線，溫?zé)岬暮粑鼟哌^我耳尖。
我盯著他襯衫領(lǐng)口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突然想起昨夜晾在陽臺的草莓圖案內(nèi)衣。
玻璃窗映出我們交疊的身影，他忽然輕笑："林小滿，你臉紅了。"我慌亂中打翻草莓牛奶，
粉色的液體在習(xí)題冊上漫開。顧承安掏出手帕仔細擦拭我的指尖，
腕間的紅繩滑出衣領(lǐng)——那是我上周在廟會弄丟的轉(zhuǎn)運珠。"你..."我伸手要去碰，
他卻突然收緊手指。沾著奶漬的指尖被他含進口中，溫軟的觸感讓我瞬間僵住。"甜的。
"他喉結(jié)滾動，鏡片后的眼睛泛起漣漪，"和那天一樣。"我這才想起初遇的圖書館，
偷喝他咖啡的罪證。窗外蟬鳴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他襯衫第二顆紐扣在陽光下晃成小小的光斑。4美術(shù)教室的黃昏總浮著鉛灰的霧。
我躲在最后一排畫石膏像，鉛筆卻在速寫本上描出熟悉的輪廓。顧承安打籃球時躍起的弧線，
晨讀時滾動的喉結(jié)，還有那天替我擦嘴角奶油時微顫的睫毛。"第二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