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月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圖書館的燈光在字里行間跳躍，
那些行政能力測試的題目在她腦中攪成一團。手機在桌角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哥哥"兩個字。"喂，哥？"她壓低聲音，快步走向走廊。"秋月，在復習呢？
"謝冬陽的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跟你說個事兒，我有個朋友，條件特好，
想介紹你們認識。"謝秋月下意識皺眉："我現(xiàn)在忙著備考，哪有時間相親。""就吃頓飯，
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謝冬陽不依不饒，"維平江，我大學同學，
現(xiàn)在在玻璃藝術設計圈里小有名氣。人長得帥，性格好，最重要的是靠譜。
你不是一直好奇相親是什么感覺嗎？"謝秋月咬了咬下唇。
她確實對相親這件事抱有某種文藝青年式的好奇，雖然從未想過自己會參與其中。
"就...吃頓飯？""對，就一頓火鍋，三個人，我作陪。你要覺得不合適，我絕不勉強。
"謝冬陽信誓旦旦。"那...好吧。"謝秋月答應了，心想只當是備考中的一次調(diào)劑。
三天后，謝秋月站在"川味坊"門口，手指無意識地繞著包帶。
她穿了一件簡單的米色針織衫和牛仔褲，頭發(fā)松松地扎成馬尾，臉上只抹了淡淡的防曬霜。
"秋月！"謝冬陽在不遠處招手，身旁站著一個高挑的男人。謝秋月抬頭，
目光越過哥哥的肩膀，與那個陌生男人的視線相遇。那一瞬間，
她感覺有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胸口。維平江比想象中要高，穿著深藍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
沒有過多修飾，卻自帶一種藝術家的隨性與精致。他的眉骨略高，
眼睛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琥珀色，嘴角微微上揚，像是隨時準備綻放一個笑容。"這是我妹妹，
謝秋月。"謝冬陽介紹道，"秋月，這是維平江，我常跟你提起的那個搞玻璃藝術的朋友。
""你好。"謝秋月伸出手，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輕。維平江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干燥。
"久仰大名，冬陽經(jīng)常提起你。"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說你是個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謝秋月耳尖微熱："我哥就愛夸張。"火鍋的熱氣很快在三人之間升騰，
辛辣的香氣彌漫開來。謝秋月本以為會尷尬，卻發(fā)現(xiàn)維平江出奇地健談，而且很會引導話題。
從大學生活到藝術創(chuàng)作，再到謝秋月正在準備的公務員考試，
他總能找到讓所有人都感興趣的角度。"所以玻璃藝術設計具體是做什么的？
"謝秋月夾起一片毛肚，好奇地問。
維平江眼睛亮了起來："簡單說就是把冰冷的玻璃賦予生命。"他掏出手機，
翻出幾張作品照片，"你看這個，是用特殊工藝制作的玻璃花，每一片花瓣的紋路都不一樣。
"謝秋月湊近看，驚嘆道："像真的一樣！""下次可以來我工作室參觀，親自體驗一下。
"維平江自然地發(fā)出邀請，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補充道，"當然，等你考完試有空的時候。
"謝冬陽在一旁擠眉弄眼，謝秋月假裝沒看見，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分別時，
維平江主動加了謝秋月的微信?；氐郊覄倱Q好睡衣，手機就亮了起來。
是維平江發(fā)來的一張圖片——一幅手繪的火鍋場景速寫，三人的神態(tài)惟妙惟肖，
尤其謝秋月低頭微笑的側臉，被描繪得格外溫柔動人。"今天很開心，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復習。"文字消息隨后而至。謝秋月盯著畫看了許久，
指尖輕輕撫過屏幕上自己的笑臉。她回復道："畫得真好，謝謝。我也很開心。
"發(fā)完這條消息，她將手機放在胸前，仰面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一小塊墻皮剝落，
形狀像一顆心。她盯著那個斑點，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下一次見面，竟然隱隱有了期待。
謝秋月盯著行政能力測試模擬卷上的最后一道題，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著圈。
圖書館的冷氣開得有些大，她縮了縮肩膀，把針織開衣裹緊了些。手機屏幕亮起，
一條微信消息跳了出來。"猜猜我今天在工作室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只迷路的蝴蝶，
停在剛完成的玻璃花上，分不清真假了。"配圖是一張晶瑩剔透的玻璃向日葵，
一只真實的藍蝴蝶停駐其中，陽光透過花瓣在墻上投下斑斕的影子。
謝秋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是維平江加她微信后的第七天，
他總能找到各種理由聯(lián)系她——一片形狀像笑臉的云，一杯拉花完美的咖啡，
或是工作室窗外突然綻放的不知名野花。起初她還矜持地間隔很久才回復，
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期待這些小小的分享。
她打字回復："蝴蝶可能覺得你的花比真花還美。"發(fā)出去后又覺得太過直白，
趕緊補了一句："不過生物本能應該不會讓它弄錯。"手機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維平江回復道："本能有時候也會被美麗迷惑。就像我那天在火鍋店，
差點把辣湯當水喝下去。"謝秋月噗嗤笑出聲，引得旁邊復習的同學側目而視。
她連忙捂住嘴，臉頰發(fā)燙。維平江總是這樣，在她復習最疲憊的時候恰到好處地送來輕松。
"不打擾你復習了，晚上圖書館閉館我去接你？今天降溫，別騎車了。"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謝秋月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自從火鍋店見面后，維平江已經(jīng)接送她好幾次，
每次都有合適的理由——下雨、降溫、或者"順路"。她知道自己應該保持距離，專心備考，
卻又忍不住期待見到他。"好，謝謝。"她最終回復道，然后迅速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
強迫自己回到試題中。但那些數(shù)字和邏輯關系間，
時不時會浮現(xiàn)維平江琥珀色的眼睛和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晚上九點四十分，
謝秋月收拾好書本走出圖書館。夜風確實帶著涼意，她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資料袋。不遠處，
維平江靠在一輛深藍色SUV旁，看到她立刻直起身，臉上綻開笑容。"復習得怎么樣？
"他接過謝秋月手中的袋子，自然地為她拉開車門。"還行，就是數(shù)量關系總是算錯。
"謝秋月坐進副駕駛，車內(nèi)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氣，座椅加熱的溫度剛好。
維平江從后座拿出一個紙袋："給你帶了點宵夜，香菇雞肉粥，聽說對大腦好。
"謝秋月接過紙袋，溫熱透過掌心。"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冬陽說的。
"維平江啟動車子，"他說你備考時只愛吃這個當宵夜。"車緩緩駛出校園，
謝秋月小口喝著粥，胃里暖了起來。窗外的霓虹在雨中暈染開來，像是被打濕的水彩畫。
維平江打開音樂，是一首輕柔的鋼琴曲。"這是你自己創(chuàng)作的？"謝秋月突然問道。
維平江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感覺很像你。"謝秋月說完就后悔了，
這話聽起來太過親密。維平江卻笑了起來："確實是我寫的，大學時閑著無聊學的作曲。
"他頓了頓，"秋月，你總是能注意到別人忽略的東西。"車停在謝秋月租住的小區(qū)門口，
雨已經(jīng)停了。維平江繞到副駕駛為她開門："周六有空嗎？我新作品完成了，想請你看看。
"謝秋月遲疑了一下："我周六上午有模擬考試...""下午也行，或者周日。
"維平江的聲音里帶著期待，"就在我工作室，不會太久。""那...周六下午吧。
"謝秋月答應下來，"考完試我可能需要放松一下。"維平江眼睛亮了起來："太好了，
我等你。"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秋月，和你相處真的很愉快。
"謝秋月感到心跳加速，匆忙道別后快步走向公寓樓。直到進了電梯，
她才允許自己露出笑容。周六的模擬考異常艱難，謝秋月走出考場時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手機里有兩條未讀消息，一條是哥哥謝冬陽的："考得怎么樣？
別忘了下午和維平江的約會；）"她皺眉回復："不是約會，只是去看他的新作品。
"另一條是維平江的："準備了薄荷茶，聽說對緩解考試疲勞有幫助。不急，
你考完休息好了再來。"謝秋月回公寓沖了個澡，換了件淡藍色的連衣裙。
鏡子里的女孩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她多撲了些散粉才出門。
維平江的工作室在城東的一個創(chuàng)意園區(qū)，由舊廠房改造而成。
謝秋月按地址找到一棟紅磚建筑，門口掛著"平江玻璃藝術"的木質(zhì)牌子。她剛要敲門，
門就從里面打開了。"聽到腳步聲了。"維平江穿著深灰色T恤和牛仔褲，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側身讓謝秋月進來，"歡迎來到我的小天地。
"工作室比想象中寬敞，分成工作區(qū)和展示區(qū)兩部分。工作區(qū)擺滿了各種工具和設備，
展示區(qū)則陳列著各式玻璃藝術品——有造型抽象的花瓶，栩栩如生的動物雕塑，
還有一組仿佛在風中搖曳的玻璃蒲公英。"這是新作品。"維平江引她來到中央的展示臺。
那是一棵玻璃樹，約半米高，樹干晶瑩剔透，內(nèi)部有細密的紋路如同真實樹皮。
最神奇的是它的葉子，每一片都薄如蟬翼，在空調(diào)微風中輕輕顫動，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如同風鈴。"它叫'記憶之樹'。"維平江輕聲解釋，"每一片葉子代表一段記憶，
快樂的清脆，憂傷的低沉。"謝秋月湊近觀察，
被這精妙的工藝震撼："太美了...你怎么做到的？""秘密。"維平江調(diào)皮地眨眨眼，
遞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先喝點薄荷茶，你看起來很累。
"他們在展示區(qū)的小沙發(fā)上坐下，謝秋月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張小床和簡易廚房。
"你住在這里？""有時候工作到太晚就不回去了。"維平江給她看茶柜，"我有各種茶，
下次你來可以自己選喜歡的。"謝秋月小口啜飲著薄荷茶，清涼感確實緩解了她的頭痛。
她起身欣賞其他作品，在一組深藍色玻璃雕塑前停下。那是一個女性背影，
線條柔美卻透著哀傷。"這是...""《告別》。"維平江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三年前的作品了。"謝秋月敏銳地察覺到氣氛變化，正想轉(zhuǎn)移話題，
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平江，我拿了你要的——哦，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謝冬陽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沒事，秋月正好在。"維平江招呼他進來，
"東西拿到了？"謝冬陽把文件袋遞給維平江，沖妹妹笑笑："考得怎么樣？""還行吧。
"謝秋月含糊地回答，注意到哥哥和維平江交換了一個眼神，"你們有事要談？
那我先...""不用。"維平江迅速說，"只是一些工作室的文件。冬陽，
留下來一起吃晚飯？我知道附近新開了家不錯的粵菜館。"晚飯氣氛融洽，
謝冬陽講了不少大學時和維平江的糗事，逗得謝秋月頻頻發(fā)笑。飯后謝冬陽借口有事先走，
維平江送謝秋月回家。"我哥今天有點奇怪。"車上，謝秋月忍不住說。
維平江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他可能擔心我...沒告訴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車在紅燈前停下，維平江轉(zhuǎn)向她，表情嚴肅："秋月，
我想請你明天再和我見一面。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親自告訴你，而不是通過別人之口。
"謝秋月心頭一緊："什么事這么嚴肅？""關于我的過去。"維平江直視她的眼睛，
"我覺得你有權知道，再決定要不要繼續(xù)了解我。"第二天下午，
謝秋月再次來到維平江的工作室。這一次，桌上沒有藝術品，只有兩杯清茶。
維平江請她坐下，深吸一口氣："冬陽可能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有過一段長期關系。
"謝秋月點點頭："他說你們談了六年。""是的，從大學到工作初期。
"維平江的眼神飄向遠處的《告別》雕塑，"她叫湘黎，是我大學同學。我們大二在一起，
本來計劃畢業(yè)后結婚。"他的聲音平靜，但謝秋月注意到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湘黎的母親長期遭受家暴。"維平江繼續(xù)說，"我們大四那年，她...跳樓自殺了。
湘黎受了很大打擊，性格變了很多。我當時忙著創(chuàng)業(yè)，沒能好好陪她。"謝秋月屏住呼吸，
不敢打斷。"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出軌了，對方是她母親的心理醫(yī)生。"維平江苦笑一下，
"諷刺的是，我原諒了她，覺得那是她創(chuàng)傷后的依賴。我們甚至訂了婚。""然后呢？
"謝秋月輕聲問。"然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一直沒斷。"維平江抬頭，
琥珀色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痛苦，只有平靜，"我退婚了，那是兩年前的事。之后我一直單身，
直到遇見你。"謝秋月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沉默。"秋月，我告訴你這些，
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權知道。"維平江向前傾身，"那段感情已經(jīng)徹底結束了，
但我不會否認它的存在。如果你覺得介意，我完全理解。
"謝秋月思索片刻："她...湘黎，現(xiàn)在怎么樣？""聽說搬去了另一個城市，
有了新生活。"維平江聳聳肩，"我希望她幸福，但那已經(jīng)與我無關了。"離開前，
謝秋月站在門口轉(zhuǎn)身："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
"維平江點頭："當然。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當晚，謝秋月給哥哥打了電話。
"他讓你難過了？"謝冬陽立刻警覺起來。"不是...他太誠實了，
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謝秋月倒在沙發(fā)上，"哥，你覺得他真的走出來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秋月，平江分手后兩年沒談過戀愛，多少人給他介紹他都拒絕。
你是第一個他主動追求的女孩。""但他那段感情那么長，那么深...""正因為深，
所以結束時才徹底。"謝冬陽堅定地說，"我認識他十年，從沒見過他對誰像對你這樣上心。
"謝秋月掛掉電話，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點點，她想起維平江的"記憶之樹"，
那些清脆和低沉的葉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重要的是現(xiàn)在看向誰。她拿起手機，
猶豫再三，終于發(fā)出一條消息："明天圖書館閉館后，能來接我嗎？
我想再看看那棵'記憶之樹'。"維平江的回復幾乎是立刻到來："隨時為你。"與此同時，
城市另一端的高級公寓里，一個長發(fā)女子滑動手機屏幕，
停在一張社交媒體照片上——謝冬陽發(fā)的三人晚餐合照，維平江正微笑著看向鏡頭外的某人。
女子放大照片，盯著維平江的臉看了許久，然后關閉了頁面。謝秋月盯著模擬考試成績單，
眼前一片模糊。六十八分，比上次還低了五分。圖書館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
周圍的翻書聲、鍵盤敲擊聲像針一樣扎著她的太陽穴。她一把抓起手機，沖出閱覽室。
洗手間的鏡子映出她蒼白的臉，眼底布滿血絲。已經(jīng)連續(xù)三周了，無論她怎么刷題，
成績就是不升反降。距離正式考試只剩不到兩個月，這個分數(shù)連面試門檻都夠不著。
手機震動起來，是維平江的消息："剛完成一組新作品，想給你看看。晚上有空嗎？
"謝秋月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這段時間維平江幾乎每天都會發(fā)消息，
有時是工作室窗臺上的野貓，有時是他創(chuàng)作的半成品。她總是簡短回復，
以備考為由推掉所有見面邀請。但此刻，密閉的洗手間讓她喘不過氣，
她突然無比渴望逃離這個充滿壓力的空間。"有空。"她回復道，又補充一句，
"能去個開闊的地方嗎？"維平江的回復來得飛快："七點，校門口接你。穿暖和點。
"傍晚七點整，維平江的SUV停在校門口。謝秋月拉開車門，
發(fā)現(xiàn)后座放著野餐墊和保溫箱。"這是要去哪？"她系好安全帶問道。"鳳凰山觀景臺。
"維平江轉(zhuǎn)動方向盤，"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而且天氣預報說云層會散開。"車駛離城區(qū)，
路燈漸漸稀疏。謝秋月靠在窗邊，看著夜色中掠過的樹影。
維平江沒有像往常一樣找話題聊天，只是偶爾提醒她看窗外某處風景。
這種安靜的體貼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松弛下來。一小時后，車停在山腰的觀景平臺。
夜空中繁星點點，比城里明亮許多。維平江鋪好野餐墊，
從保溫箱里拿出熱可可和 homemade 三明治。"先吃點東西。
"他遞給謝秋月一個杯子，"這里的星空很美，我創(chuàng)作沒靈感時常來。
"熱可可的甜香溫暖了謝秋月的指尖。她小口啜飲著，仰頭望向星空。
"真美...我好久沒這樣看星星了。""備考很辛苦吧？"維平江的聲音很輕。
謝秋月的喉嚨突然發(fā)緊。她低頭盯著杯子，點了點頭。"想說說嗎？
"夜風吹拂著謝秋月的發(fā)梢。不知是星光太溫柔，還是壓抑太久，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講述——父親的期望，母親的擔憂，自己的迷茫。話一旦開頭就停不下來，
像決堤的河水。"...所有人都說我適合當公務員，穩(wěn)定、體面。我自己也不討厭，
但有時候..."她攥緊了手中的杯子，"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在替別人完成夢想。
"維平江安靜地聽著，直到她說完才開口："我懂那種感覺。大學時我父親希望我讀金融，
說搞藝術養(yǎng)不活自己。""后來呢？""我們大吵一架，我離家出走半年。
"維平江輕笑一聲，"最后他妥協(xié)了，條件是前兩年如果收入達不到標準，我就得回去讀研。
"謝秋月轉(zhuǎn)頭看他："你做到了？""勉強達標。"維平江指向遠處的城市燈火，
"那兩年我同時接三份工，白天設計公司上班，晚上酒吧駐唱，周末做玻璃工藝品賣。
累到有次在工作室暈倒。"謝秋月驚訝地睜大眼睛。"但我不后悔。"維平江仰頭看向星空，
"因為每天早上醒來，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為什么而做。這種確定感值得所有辛苦。
"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謝秋月下意識屏住呼吸。"許個愿吧。"維平江說。謝秋月閉上眼睛。
當她再次睜眼時，維平江正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布袋。"給你看個東西。"他神秘地笑著，
倒出十幾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每顆都有獨特的切割面，"我特制的。"他選了一顆珠子，
對準遠處的星光。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玻璃珠將星光折射成數(shù)十道細小的光線，
灑在野餐墊上，如同微型流星雨。"這..."謝秋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維平江又拿起幾顆不同切割的珠子，星光經(jīng)過折射，在周圍形成一片閃爍的光點，
將他們包圍在星雨中。"每個人都能創(chuàng)造自己的流星。"他輕聲說。謝秋月接過一顆珠子，
學著對準星光。一道銀藍色的光弧投射在她掌心，如同握住了星辰。
她突然眼眶發(fā)熱——多久沒有這樣純粹地感受美好了？"謝謝你。"她聲音微顫，
"這正是我需要的。"維平江只是微笑，繼續(xù)調(diào)整玻璃珠的角度，創(chuàng)造更多光之圖案。
他們就這樣玩著光的游戲，直到深夜?；爻搪飞?，謝秋月在副駕駛昏昏欲睡。朦朧中，
她感覺車停了下來，一件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到了？"她迷糊地問。"嗯，到你樓下了。
"維平江的聲音很輕，"睡吧，我等你上去再走。"謝秋月勉強睜開眼，
發(fā)現(xiàn)維平江正看著她，眼神溫柔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她不知該說什么，
最終只是輕聲道謝，"今晚真的很特別。"維平江點點頭："隨時愿意為你再造一場流星雨。
"接下來的日子，謝秋月調(diào)整了備考計劃，不再一味刷題，而是每天留出時間散步或聽音樂。
成績反而開始回升。維平江依然每天發(fā)消息，但不再頻繁約她，給她足夠的空間。
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讓謝秋月感到舒適又安心。十月底的一個周五，謝秋月剛走出圖書館，
就看到維平江站在臺階下，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生日快樂。"他微笑著走上前。
謝秋月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冬陽告訴我的。"維平江遞過盒子，
"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希望你喜歡。"盒子里是一個透明的小玻璃兔，約手掌大小，
耳朵微微下垂，眼睛處鑲嵌著兩顆小小的黑曜石。兔子姿態(tài)慵懶，仿佛正舒服地打著盹。
謝秋月倒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撫摸玻璃表面："這...這不可能...""怎么了？
不喜歡嗎？"維平江有些緊張。"不是...它..."謝秋月急忙翻出手機，
點開相冊里一張老照片——五歲的小秋月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偶兔，笑得燦爛。
"這是我小時候最愛的玩具，叫小懶，后來搬家弄丟了。你做的這個...簡直一模一樣！
"維平江松了口氣："冬陽給我看了這張照片。我試著還原記憶中的樣子。
""但連這個磨損的耳朵和..."謝秋月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她曾以為沒人會記得那個陪她度過孤獨童年的破舊玩偶，更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秋月？"維平江輕聲喚她，"你還好嗎？"謝秋月抬頭，
眼淚模糊了視線："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維平江伸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
指尖溫暖："因為看到你開心，我就開心。"那一刻，
謝秋月感到心中有什么堅固的東西融化了。她開始認真考慮，也許可以給這段關系一個機會。
但另一個聲音立刻提醒她——維平江曾用同樣的溫柔愛過別人六年，
他真的已經(jīng)完全放下了嗎？"今晚有空嗎？"她突然問，"我想請你吃飯，
就當...慶祝生日。"維平江眼睛一亮："當然，我的榮幸。
"他們?nèi)チ藢W校附近一家安靜的西餐廳。燭光下，
謝秋月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移開視線——維平江談論藝術時眼里的光芒，笑起來眼角的小細紋，
甚至他手腕上那道淺淺的疤痕都讓她好奇。這個人身上有太多故事，而她只讀了幾頁。
"你在看什么？"維平江注意到她的目光。謝秋月低頭切牛排："只是在想...你和湘黎，
當初是怎么認識的？"空氣瞬間凝固。維平江放下刀叉："你確定要在生日這天談這個？
""我想了解你。"謝秋月抬頭直視他，"全部的你。"維平江沉默片刻："大二藝術節(jié)，
她是我舞蹈搭檔。她跳得極好，笑起來有酒窩。"他的語氣平靜，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分手后我才知道，她選擇我是因為她母親喜歡我的作品，說我有'溫暖的力量'。
""你還留著她的東西嗎？""除了那尊《告別》雕塑，沒有其他了。"維平江苦笑，
"那雕塑其實更多是關于她母親的悲劇，而非我們的感情。"謝秋月點點頭，沒再追問。
回家的路上，她抱著裝玻璃兔的盒子，心思紛亂。維平江的坦誠讓她感動，
但那段漫長的過去依然像一片陰影，橫亙在他們之間。在公寓樓下告別時，
維平江突然說："秋月，過去塑造了我們，但不該定義我們。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我會等。
"謝秋月望著他的眼睛，那里面盛滿了真誠與耐心。她突然踮起腳尖，
輕輕吻了他的臉頰："謝謝你的禮物。晚安，平江。"上樓后，她將玻璃兔放在床頭。
月光透過窗戶，在兔子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暈，仿佛它也在發(fā)光。謝秋月躺在床上，
手指輕觸冰涼的玻璃表面，心中兩種情緒拉扯——一邊是被深深打動的柔軟，
一邊是揮之不去的疑慮。窗外，城市的燈火依然明亮。不遠處的一輛車里，維平江靜靜坐著，
看著謝秋月窗口的燈光熄滅，才發(fā)動車子離開。十二月的寒風刮得人臉生疼。
謝秋月裹緊圍巾，快步走向校門口。天色已晚，路燈在冷霧中暈開昏黃的光圈。
她遠遠看到維平江的車已經(jīng)停在老位置，車窗上結了一層薄霜。拉開車門，暖氣撲面而來，
還夾雜著一股咖啡的苦澀香氣。維平江轉(zhuǎn)頭微笑，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今天這么晚？
"他聲音有些沙啞。謝秋月系好安全帶："模擬面試拖堂了。你看起來累壞了。
"維平江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緩緩駛入車流："沒事，工作室接了博物館的新項目，
要在春節(jié)前完成一組大型玻璃浮雕。"他咳嗽兩聲，"不過別擔心，不會影響接送服務。
"謝秋月皺眉。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發(fā)現(xiàn)維平江在車里打盹等她了。上周五她晚出來半小時，
發(fā)現(xiàn)他歪在駕駛座上睡得正熟，手里還攥著設計草圖。
"其實我可以自己打車..."她小聲說。維平江搖搖頭："答應過的事就要做到。
再說..."他瞥了她一眼，"每天接送你的這段時間，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
"謝秋月心頭一熱，不再堅持。車停在她公寓樓下時，
她注意到維平江的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地敲擊，節(jié)奏紊亂。"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她脫口而出，"我...我剛買了新的洋甘菊，據(jù)說對睡眠有幫助。
"維平江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頭："今天不了，還有設計圖要改。"見她面露擔憂，
又補充道，"明天，如果來得及的話。"第二天清晨，謝秋月收到維平江的消息："抱歉，
今天可能沒法接你了。有點發(fā)燒，醫(yī)生建議休息一天。已經(jīng)安排同事去接你，他叫小林，
開銀色大眾，車牌號是..."謝秋月盯著"發(fā)燒"兩個字，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維平江從不輕易示弱，能讓他取消接送，病情恐怕不輕。她撥通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維平江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認不出來。"是我。你量體溫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窸窣聲："三十八度七...沒事，吃了藥...""你工作室地址發(fā)我，
下班我去看你。""不用...""地址，維平江。"謝秋月用上了她給學生家教時的語氣，
不容反駁。沉默幾秒后，一條定位信息發(fā)到了她手機上。一整天，謝秋月都心不在焉。
下午的模擬面試她頻頻走神，被老師點名批評。放學后，她直奔超市，
買了退燒藥、蜂蜜和食材。維平江的工作室在一棟老廠房的頂層。
謝秋月提著大包小包爬上樓梯，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敲門。沒有回應。她又敲了敲，
還是沒動靜。正當她考慮要不要打電話時，門鎖"咔噠"一聲開了。維平江站在門口，
臉色潮紅，頭發(fā)亂蓬蓬的，身上套了件皺巴巴的灰色睡袍。
"你真來了..."他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謝秋月倒吸一口氣——維平江看起來糟糕透了。
她不由分說擠進門，把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放，轉(zhuǎn)身就把人往床邊推。"躺下。
"維平江出奇地順從，可能是燒得沒力氣反抗。謝秋月從浴室找來毛巾，浸濕后擰干，
敷在他額頭上。冰涼觸感讓維平江輕輕喟嘆一聲。"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燒的？
""昨...昨天半夜。"維平江閉著眼睛，"可能是連續(xù)熬夜..."謝秋月拆開退燒藥，
倒了杯溫水扶他起來吃下。然后她轉(zhuǎn)向廚房區(qū)域，開始淘米煮粥。
"你不用..."維平江虛弱地抗議。"閉嘴，休息。"謝秋月頭也不回，
"我哥說你生病時像個三歲孩子，看來他沒夸張。"鍋里的粥咕嘟咕嘟冒著泡，
謝秋月加入姜絲和肉末。香氣漸漸充滿整個工作室。
她環(huán)顧四周——工作臺上散落著設計圖紙和玻璃碎片，電腦屏幕還亮著，
顯示著一半完成的3D模型。角落里的小床顯然是他平時休息的地方，現(xiàn)在亂成一團。
粥煮好后，她盛了一碗，坐到床邊。維平江勉強撐起身子，卻連拿勺子的手都在抖。
謝秋月嘆了口氣，舀了一勺吹涼，送到他嘴邊。"我自己...""張嘴。
"維平江乖乖張嘴。就這樣，她一口一口喂完了一整碗粥。吃完藥和食物，
他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謝謝。"他輕聲說，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
"沒想到你還有這么強勢的一面。"謝秋月耳根發(fā)熱："你平時太愛照顧別人了，
偶爾也該被照顧一下。"她起身收拾碗筷，卻被維平江輕輕拉住手腕。他的掌心滾燙。
"秋月，"他聲音很輕，"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謝秋月點點頭，
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維平江的手慢慢滑落，卻依然虛握著她的指尖。他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
似乎睡著了。謝秋月靜靜看著他——高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因發(fā)燒而干裂的嘴唇。
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胸口膨脹，讓她想俯身親吻那片滾燙的額頭。窗外，夜色漸深。
謝秋月輕輕抽出手，給哥哥發(fā)了條消息說今晚不回去了。然后她躡手躡腳地走向書架，
想找本書打發(fā)時間。一本素描簿從書架上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她趕緊撿起來，
生怕吵醒維平江。翻開的頁面卻讓她愣住了——那是她的肖像。準確地說，
是她低頭看書時的側臉，線條簡潔卻傳神。她繼續(xù)翻動，
每一頁都是她——圖書館里皺眉思考的她，吃火鍋時被辣到吐舌頭的她，
看流星雨時仰頭驚嘆的她...最后一頁是昨天畫的，她站在校門口的背影，
下面寫著一行小字："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
"謝秋月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房間都能聽見。她小心翼翼地把素描簿放回原處，回到床邊。
維平江還在熟睡，眉頭舒展了許多。她伸手輕輕拂開他額前的碎發(fā)，
指尖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片刻。第二天清晨，維平江的燒退了。他醒來時，
發(fā)現(xiàn)謝秋月蜷縮在工作室的沙發(fā)上，身上蓋著他的外套。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她臉上，
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桌上放著準備好的早餐和一張字條："記得吃藥，今天別工作。
晚上我來檢查。"維平江拿起字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與此同時，
城市另一端的某高級公寓內(nèi)，一個長發(fā)女子正盯著電腦屏幕。湘黎滑動鼠標，
一張張瀏覽謝秋月的社交媒體照片——大部分是風景和書籍，偶爾有幾張與朋友的合影。
她點開其中一張，放大背景里模糊的男性身影。"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她輕聲自語，
打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張是維平江和謝秋月在火鍋店門口告別，
維平江的手正搭在謝秋月肩上。湘黎將這張照片釘在墻上，
旁邊是維平江工作室的地址和謝秋月的課程表。她拿起紅筆，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了個圈。
一周后，公務員筆試成績公布。謝秋月坐在電腦前，手指顫抖地輸入準考證號。
頁面刷新的一瞬間，她捂住嘴——78.5分，通過了！她第一時間給維平江打電話，
卻轉(zhuǎn)入了語音信箱。這才想起他今天要去博物館交設計稿。她轉(zhuǎn)而發(fā)了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