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2天
1988年6月14日清晨，江風(fēng)裹挾著防汛塔鋼材的銹味撞開樓道窗戶，將陸志遠額前的碎發(fā)吹成一片凌亂草甸。
他伸手抹了把臉，指尖沾滿潮濕的鐵腥氣。拐角處的供銷社櫥窗蒙著水汽，褪色的"為人民服務(wù)"標語在玻璃上流淌，"務(wù)"字右下角的補丁像塊潰爛的傷疤。
晨光突然刺破云層，金色光束穿透梧桐葉間隙，在趙靈珊的白襯衫上織就流動的金箔紋路。
她染紅的指甲劃過空氣，指向江面貨輪拖曳的汽笛聲，那正是叔叔設(shè)定的時空密碼。
當?shù)谑暺阉毫殉快F時，懷表齒輪組的咬合聲突然變得清晰可聞，與江風(fēng)中隱約傳來的紡織廠機床嗡鳴形成奇異共振。
趙桂芝的算盤聲穿透薄霧，珠子在木桌上敲出《黃河大合唱》的變奏，這是她特有的催款曲目。
晨光中，北冰洋汽水瓶的檸檬綠浮沫在玻璃柜里搖晃，像一灘即將潰散的謊言。
樓下傳來賣熱干面的吆喝聲，芝麻醬的香氣飄進書房。
陸志遠抓起桌上的協(xié)議，油墨味與熱干面的濃香在空氣中碰撞，形成詭異的混合氣息。"
“走吧?！彼麑f(xié)議塞進書包里，轉(zhuǎn)頭看見趙靈珊正在系鞋帶，晨光中，她的側(cè)臉美得讓他窒息。
靈珊忽然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時間仿佛凝固，只有窗外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
陸志遠的心跳如擂鼓，他想起前世在供銷社門口，靈珊踮腳夠《江城日報》時的模樣，那時的她，也是這樣讓他心動。
"快看窗外！"趙靈珊突然抓住陸志遠的手腕。
晨霧中，趙桂芝的算盤珠子正在瘋狂的撥動，七摞算盤對應(yīng)著七個洗錢賬戶。
趙靈珊染紅的指甲突然指向天空：“紡織廠汽笛要響了，這是陸叔叔設(shè)定的最后時限?！?/p>
陸志遠瞥見懷表指向十點一刻，父親的聲音在耳畔回響："當鐘聲敲響第十下，通風(fēng)口的暗門就會打開..."
此時，修表鋪的老張頭突然出現(xiàn)在窗邊，比劃著割喉動作。
柜子里所有的上海表同時開始倒轉(zhuǎn)，這是父親設(shè)置的最終警報。
陸志遠將懷表貼在圖紙通風(fēng)口處，表盤上的XII（12點）正對‘30°52'N坐標。
隨著第十聲汽笛響起，懷表的齒輪組聲紋與紅星廠機床的嗡鳴完美共振，通風(fēng)口處的鋼板突然移開。
地下金庫的腥咸味涌了上來，11435張國庫券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藍光。
趙靈珊突然舉起顯影藥水瓶："快看！這些券背面的編號...都是用摩爾斯密碼編的！"
“志遠，快走！”靈珊突然轉(zhuǎn)身跑向樓梯，馬尾辮在晨風(fēng)中揚起。
陸志遠回過神來，抓起老懷表追了出去。
在跨出房門的剎那，他瞥見墻上的 "安全生產(chǎn)標兵" 獎狀，獎狀上的父親正微笑著注視他們，仿佛在說："孩子們，去吧。"
"?！敗?
晨光中，兩人騎著自行車駛向防汛塔。
趙靈珊的白色裙擺被風(fēng)吹起，像一朵綻放的梔子花。
陸志遠望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充滿陰謀與腐敗的清晨，因為有她的存在，竟多了幾分溫暖與希望。
而他們即將揭開的真相，不僅是為了拯救父親，更是為了守護這個時代的良心。
陸志遠和趙靈珊騎著自行車穿行在江城清晨的街道上，老式鏈條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吱呀聲。
晨光在法國梧桐的葉脈間編織金網(wǎng)，陸志遠的自行車鏈條突然迸發(fā)出"叮當"雙音節(jié)。
這個刻意模仿紡織廠打卡機的聲音，像一枚精確制導(dǎo)的聲波導(dǎo)彈，擊中了趙桂芝太陽穴深處的記憶中樞。
“?！敗?/p>
路過供銷社時，褪色的藍底白字招牌映入眼簾，"為人民服務(wù)" 五個大字斑駁脫落，"務(wù)" 字的 "力" 旁多了一點，像塊刺眼的補丁。
趙桂芝的收券攤就擺在供銷社門口的青石板上。
她穿著洗得泛白的藍布圍裙，頭發(fā)用紅色塑料繩扎成利落的馬尾，面前擺著一張三屜木桌，桌上的紅木算盤擦得锃亮，牛骨珠子在晨光中透著溫潤的光。
幾個老人圍在攤前，手里攥著皺巴巴的糧票，正與她討價還價。
六毛五一斤，童叟無欺！”趙桂芝的嗓門像銅鑼般響亮，手指在算盤上撥出一串脆響，"國庫券放家里又不能當飯吃，換成糧票能買兩斤大米呢！”
她的目光掃過志遠和靈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小同志，要換券不？"
趙靈珊冷笑一聲，指尖捏緊自行車把手：“趙桂芝這招 ' 糧票換券 '，倒是把計劃經(jīng)濟的漏洞玩明白了?！?/p>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糧票是定量供應(yīng)的緊俏貨，她用低于面值的價格收國庫券，再通過黑市倒賣，兩頭吃差價。"
陸志遠的目光落在趙桂芝的手上。
她正用一支紅色圓珠筆在國庫券背面做標記，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像毒蛇吐信。
"看，她在券面畫紅三角。" 志遠想起前世在黑市見過的暗號，"這是區(qū)分真假券的標記，只有他們的人才懂。"
供銷社的玻璃柜臺里，幾瓶 "北冰洋" 汽水在晨光中泛著琥珀色的光。
陸志遠記得，這種汽水要用糧票去兌換，而趙桂芝的收券攤，正是用人們急需的糧票換取他們手中的國庫券。
這是計劃經(jīng)濟與黑市交易的畸形共生，像蛀蟲般啃噬著體制的根基。
"高價收國庫券，六毛五一斤！" 趙桂芝的吆喝聲再次響起，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一個穿補丁衣服的中年人擠到攤前，哆哆嗦嗦地掏出兩張國庫券："換糧票，給孩子買米。"
趙桂芝驗過券面，熟練地在背面畫了個紅三角，然后數(shù)出一疊糧票遞過去。
趙靈珊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些被換走的國庫券，最終會通過趙衛(wèi)國的信托公司洗白，變成他們的黑金?！?/p>
她轉(zhuǎn)頭望向志遠，眼中燃燒著怒火，我們必須阻止他們，不僅為了父親，更為了這些被剝削的普通人。
陸志遠的目光掃過供銷社的櫥窗，里面陳列著 "躍進牌" 縫紉機”和 "蝴蝶牌" 搪瓷缸，這些計劃經(jīng)濟時代的奢侈品此刻顯得格外諷刺。
他想起前世那些因國庫券詐騙而家破人亡的家庭，拳頭漸漸握緊：“等我們找到真券，趙桂芝的收券攤就是鐵證。"
“叮當！叮當！”
兩人的自行車鈴?fù)蝗豁懫?，幾個穿工裝的年輕人騎車經(jīng)過，車筐里的國庫券在風(fēng)中嘩嘩作響。
趙桂芝抬頭望了一眼，迅速將一疊畫著紅三角的國庫券塞進桌下的紙箱。
陸志遠注意到紙箱上印著 "江城信托" 的字樣，與王會計的帆布包如出一轍。
“走吧?！?靈珊蹬起自行車，車輪碾過供銷社門口的煤渣路，“防汛塔的金庫才是關(guān)鍵，趙桂芝不過是這條黑鏈上的小卒?！?/p>
她的白襯衫被晨風(fēng)鼓起，像一面獵獵作響的戰(zhàn)旗。
陸志遠最后望了一眼趙桂芝的收券攤。
晨光中，她的算盤珠子仍在噼啪作響，而那些被換走的國庫券，正帶著紅色標記流向黑暗深處。
他知道，這場與時間的賽跑，不僅是為了拯救父親，更是為了戳破這個時代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