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懷素已在我的屋前跪了幾夜,好似沒有我的命令,他夜夜都會跪在那,一直守著我。
他從不進我房中,只在屋外跪著,一整夜的誦經(jīng)。
一天夜里我閑著無聊,將屋門打開,問他:“你在誦什么經(jīng)?”
他答:“為眾生祈福?!?/p>
我失笑,這皇朝,豈能有福分能被祈來?
門只開了一點點,我就已經(jīng)被夜間的寒風吹得受不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那么多個晚上的。
我不禁松了口:“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俗名嗎?”
他沉默不語,以一雙冰冷的眸與我對抗。
我皺著眉微怒:“你傻不傻,編一個給我我又不知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徹底沒了脾氣:“進來吧,屋外冷?!?/p>
見他還是跪在原地,我把外袍披上:“本公主很自重,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懷素這才站起身,卻不進屋:“貧僧不叨擾公主休息了?!?/p>
我不滿地瞪他:“你為何避我如蛇蝎?反正不過多久我就要嫁去和親,你就再多陪我?guī)兹找膊恍忻???/p>
他轉身的腳步頓住一瞬,最后在我的期盼中一點點走遠。
我氣極,好幾日沒去尋他。
寺廟也因為我的親事從以往的死氣沉沉中染上了歡愉的氛圍,小沙彌們見到我都笑著說“公主千安”,不少教習嬤嬤和宮人與我一起住進寺中。
寺廟染上了我的脂粉味,甚至在懷素打坐的蒲團下還能發(fā)現(xiàn)我的手絹。
他頭一回發(fā)現(xiàn)時會叫沙彌將手絹送回給我,久了便知曉了我的心思——我是故意的。
我偏偏要在寺中各處留下我的痕跡,好叫他記住我。
這日,我將發(fā)簪丟在了誦經(jīng)室。
房門被叩響,我原以為是小沙彌又來了,于是頭也沒回:“放在桌上吧?!?/p>
身后沒有回應,我回頭看去,是懷素。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找我。
我看到他手中拿著我的發(fā)簪,心中偷著樂一會兒:“什么事?”
他極有耐心地將發(fā)簪放在桌上,鄭重其事:“公主以后還請保管好自己的物品,寺廟乃清修之地。”
我站起身來,逐漸靠近他,在離他還有一臂距離的時候停下來,伸出一根玉指點在他的胸膛:“法師,你真是不解女兒情。”
他不回話,我又繞著他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將他打量了一圈:“你在出家前,有沒有傾心過哪家女郎?她是什么樣的?”
懷素垂著眼,劍眉微微皺起,眉心的紅印似乎因為微怒而更顯朱色。
我沒忍住大笑了幾聲,原以為他會又說“不合體統(tǒng)”之類的話,沒想到他卻說:“不曾?!?/p>
這是懷素第一次與我說起佛經(jīng)以外的事情,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鼓動著,狂跳著。
之前他冷落我的那些統(tǒng)統(tǒng)被我拋在腦后,我又天天跑去找懷素了。
教習嬤嬤提醒我:“公主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西域的禮儀,還是要學習一些為好。”
我無所謂道:“也許死路上了也說不定?!?/p>
倒不如及時行樂呢,我趴在懷素屋子的窗前,叩響他緊閉的紙窗戶:“懷素!”
小沙彌對我行禮:“公主又來找住持?!?/p>
我俏皮地沖他們眨眨眼,小沙彌提醒道:“住持今日好像不在,他囑咐我們不要進他的屋中打掃?!?/p>
等他們走后,我本想離開,轉念一想,不如去他屋中守株待兔。
我從窗戶鉆進懷素的屋中,又小心翼翼地將窗關上,盡量不破壞屋中原本的模樣。
懷素的屋中極其干凈,和他一樣,有種出塵的感覺。
屋內(nèi)的檀香已經(jīng)燃盡,空氣中卻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苦香。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原來他身上的味道,就來自這個香。
在他屋中左翻翻右翻翻,書架上盡是一些佛經(jīng),我頗覺無趣,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上,順勢躺了下來。
他的被褥中也盡是他的氣息。
這味道令我無比安心,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知何時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屋內(nèi)已經(jīng)點上了火燭,身上被人蓋了一層被子。
我清醒了幾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懷素的屋中,趕緊坐起身來。
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對著火燭看著佛經(jīng)。
我的心跳不可遏制的加速,見到他平靜的側顏,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
懷素見我醒了,目光也未曾離開過泛黃的書頁:“公主若是乏了,便回屋休息吧?!?/p>
我有意與他對著干:“睡了一下午,哪里還睡得著,你陪我聊聊天吧?!?/p>
“公主想聊什么?”
他難得愿意和我聊天,可惜我滿腹擠不出一點墨水,思來想去,很不要臉地問:“懷素,你會不會夢遺?”
“......”
我們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我繼續(xù)問:“皇姐和我說,男人都會,你會不會?她告訴我,男人在這時候,若是找不到小娘子紓解,就會用手......”
懷素終于開口:“公主?!?/p>
我假裝不解其意,只沖他眨眼。
以我對懷素的了解,接下來,他會說——公主自重。
像是在做一種游戲,如果我猜中了他接下來的話,就像是游戲通關,我會無與倫比的興奮。
我期待著他的話,懷素似乎看穿了我。
他附身為我掖了掖被我踢亂的被角,聲音低沉:“公主的皇姐教的不全。”
他的話使我浮想聯(lián)翩,我被他誘惑著問:“還有什么是皇姐沒告訴我的?”
懷素卻顧左右而言他:“公主,該回房休息了?!?/p>
教習嬤嬤已經(jīng)在外等著我,我只好穿好衣服追問:“那我明天還能來你這找你嗎?”
懷素不語,眼神盯著被我踹得一團亂的被褥。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他的軟枕上,有一根我的頭發(fā)。
他修長的手指捻起那根青絲,發(fā)絲順著他素白的手纏繞在他的手腕上。
這一幕叫我臉紅心跳,我費盡心思,總算在他身上留下了些我的痕跡:“我明天還來找你。”
我丟下這句話就拎起裙子跑開,身后,他的目光追隨著我飄動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