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難過得心都要碎了，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丑。
他意識到她的情緒不對，卻沒有寬慰她半句。
他真的，只是把她當(dāng)個泄欲工具。
從那以后，她再沒見過那枚香囊。
以為他順手丟在了哪個犄角旮旯。
也再沒給他送過任何東西，免得自取其辱。
現(xiàn)如今再見此物，她只覺得羞恥和諷刺。
她已嫁作人婦，他讓人送來香囊，是特意來羞辱她的嗎？
生怕她的名聲太好，沒被毀掉？
蘇晚晚深深吸了口氣，拿起剪刀把香囊絞成一團看不出形狀的碎布。
丫鬟快被嚇瘋了。
“姑娘，您這是做什么？”
“若是得罪了太子爺，那可如何是好？”
蘇晚晚把碎布團交給丫鬟，讓她原路退回，
“我不會見他。他若想見人，應(yīng)該去見雪宜姑娘?！?/p>
丫鬟把碎布團親自送到陸行簡面前，膽顫心驚地傳完蘇晚晚的話。
卻一直沒聽到什么回應(yīng)。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一眼。
那張五官輪廓異常深邃的英俊面容，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明明一雙眸子極為冰冷，給人的整體感覺卻很沉穩(wěn)。
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響。
陸行簡沒接那團碎布，只是淡淡道：“隨她決定?！?/p>
丫鬟心頭一松。
不愧是萬眾矚目的太子殿下。
氣度涵養(yǎng)實在是出類拔萃，一點兒都不以勢壓人。
他們這么多兵，若真強行抓走姑娘，那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丫鬟離去時，問送她的李總管：“太子殿下看來心情還好，不會惱上我們姑娘吧？”
李總管笑瞇瞇地“嗯”了一聲。
心道，多天真的丫鬟。
能在儲君位置上熬十多年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是基操。
不了解陸行簡的人，才會覺得他溫雅沉穩(wěn)，沒什么脾氣和架子。
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可以笑著看忤逆他的人被猛虎撕成碎片。
......
船卻被攔在河面動彈不得。
船上的其他人不明所以，抱怨不斷，擔(dān)心船上的補給支撐不下去。
丫鬟急得都快哭了：
“奴婢去問過了，那邊說您不出面，他們的船就不會讓開。難道要讓我們活活餓死在這？”
蘇晚晚緊緊攥住手里的帕子。
她就知道，忤逆他沒什么好果子吃。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
大運河是漕運命脈，江南的豐富物資全靠大運河運往北方的京城以及九邊重鎮(zhèn)。
運河斷航，南來北往的無數(shù)船只被耽擱行程，怨聲震天。
連漕運總督都被驚動了，親自來此處核實情況。
只是補給始終過不來。
好在，并沒有關(guān)于她和太子爺?shù)氖裁磦髀剚y飛。
蘇晚晚沒有被嚇到，反而態(tài)度決絕：
“去告訴他們，他們一天不走，我就一天不進水米，他們最好抬了棺材過來。”
死都不怕，她還怕忤逆他？
三天后，攔截的船隊終于離開。
餓得萎靡不振的蘇晚晚繼續(xù)南下去往金陵。
......
光陰荏苒，一晃已經(jīng)三年過去。
“不要......”蘇晚晚驚叫了一聲，大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驚醒。
丫鬟雁容禁不住擔(dān)憂起來，點上燈，小心翼翼地喚上一聲：
“姑娘，可是世子爺又給您托夢了？他泉下有靈，定會保佑您和小少爺?shù)??！?/p>
蘇晚晚驚魂未定地環(huán)顧四周，慢慢回過神。
這是京城里她與徐鵬安大婚時的婚房。
三年前，徐鵬安在這里挑了她的紅蓋頭。
婚后第二天她南下金陵，徐鵬安留在京城，隨即應(yīng)詔去邊疆領(lǐng)兵。
大半年后，噩耗傳來，徐鵬安戰(zhàn)死沙場。
蘇晚晚直接成了寡婦。
孀居數(shù)年，把徐鵬安的遺腹庶子記在名下當(dāng)作嫡親兒子，平靜度日。
如今她應(yīng)婆母之命重返京城，是為了替兒子爭奪世子之位。
“什么時辰了？”
蘇晚晚微微嬌喘著，看了看窗外還黑著的夜色。
雁容去看了一眼沙漏，“再睡半個時辰起床梳妝打扮，也來得及?！?/p>
蘇晚晚扶著她的手坐到梳妝臺前，面帶薄愁，
“今日要進宮請旨，不可大意，還是早點準(zhǔn)備?！?/p>
菱花鏡里，美人烏發(fā)如瀑，肌膚欺霜賽雪。
兩彎煙眉罥愁輕蹙，一雙美目含露若泣。
雁容微微嘆息，忍不住紅了眼眶。
夫人這絕世的容顏，她看了都忍不住心動。
可憐年紀(jì)輕輕便守了寡。
本該落在小少爺頭上的魏國公世子之位，又要被庶出的二房搶走。
夫人和小少爺若沒了爵位傍身，孤兒寡母任人欺凌，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蘇晚晚更愁天亮進宮后的遭遇。
三年時光，宮中也是巨變。
執(zhí)掌朝政數(shù)十年的太皇太后在她嫁人后一個月便薨逝，第二年皇帝駕崩。
現(xiàn)如今登基兩年的新帝，正是陸行簡。
想到此處，蘇晚晚更加心煩意亂。
以他冷酷無情的性子，怎么可能會給她好果子吃？
她當(dāng)初在運河上的忤逆和絕情，大概會被他加倍回報在自己身上。
可婆母以死相逼，她硬著頭皮也得走這一遭。
......
蘇晚晚站在御書房門外，被毒辣的日頭曬得頭暈?zāi)垦?，搖搖欲墜。
李總管第六次過來勸她：
“蘇夫人，皇上沒空見您，您又何苦執(zhí)拗在這暴曬一個時辰，中暑可不是鬧著玩的?！?/p>
蘇晚晚咬著兩瓣失去水分的粉唇，眼含祈求：“李總管，還請您再通稟一回?！?/p>
“妾身夫君為國捐了軀，孤兒寡母無所依仗，還請皇上為妾身做主，莫要將傳承百年的魏國公爵位旁落。”
李總管搖頭嘆息，“老奴再替您通報，只是您也不要太認死理兒?！?/p>
御書房里。
正宣帝陸行簡手拿奏折，清冷的目光看向正進門的李總管。
“朕不會見她。她若想見人，去坤寧宮找皇后便是?！?/p>
聲音清冽，如同冰泉流淌過玉石，帶著徹骨的冷。
李總管目光落到他手里的奏折上。
忍住笑，皺出一張苦大仇深的臉道：
“喲，皇上，這封奏折可有什么不妥？您已經(jīng)看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皇上一直在看奏折封面，看來這封面大有文章呢！
一門之隔的蘇晚晚清晰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身子發(fā)僵，自嘲地笑了笑。
果不其然。
他明明就在里面，只是不想見她。
他們的過往情分早就了斷。
何況他本就薄情。
即便讓她暴曬一個時辰，也不會有一絲心軟。
三年前她在運河上的絕情話語，如今回旋到她自己身上。
現(xiàn)如今的皇后，正是夏雪宜。
去年他大婚后僅僅三個月，就雷霆出擊，內(nèi)閣閣老被他逼走了兩個。
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蘇晚晚的祖父蘇健。
她也徹底沒了靠山。
他對她，不僅沒有半分情意，只怕還有恨。
也罷。
做成這樣，也差不多可以給婆母一個交待了。
蘇晚晚僵硬地挪動著發(fā)麻的兩條腿，往坤寧宮方向而去。
御書房的大門終于緩緩開啟。
屋外明亮的陽光一點點灑落到長身玉立的男子身上。
墨色龍袍莊重肅穆。
腰間龍紋紅鞓玉帶輕輕一系，襯出窄腰長腿，脊梁挺拔如松。
雙手背在身后。
是久居上位運籌帷幄的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