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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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十五歲。
印象里的父親總是酒氣熏天的模樣,很少有清醒的日子。
他對母親動手,也并非一朝一夕。
大多數(shù)時候,母親總是將我關(guān)在房間里,讓我不要理會這件事。
可她的慘叫聲,父親的咒罵聲,還有事情結(jié)束后母親身上累累的傷痕,都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于是那一日,我舉起了手中的刀,殺死了他。
法院判定我為防衛(wèi)過當(dāng),加上當(dāng)時沒有成年,所以并未判處我的罪行。
可我對自己的審判。
卻在之后的每一天里,愈發(fā)的加重。
夢境里,父親死亡時驚恐而猙獰的神情總有出現(xiàn)。
那流了滿地的粘稠的鮮血,總是在我的面前浮現(xiàn)。
濃烈的鐵銹氣息,成了困住我逃脫不到的牢籠。
直到,我遇見程安。
她如同一個永不熄滅的小太陽,出現(xiàn)在了我的世界之中。
每一次犯病抑制不住要傷害自己的時候,她總是將我緊緊抱住。
她的眼淚,炙熱滾燙,落在我的脖頸處,讓我銘記至今。
因為那滴眼淚,我在程安險些被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潛規(guī)則的時候,沖上前將人壓倒在地上。
那一刻,程安無措的臉和母親的臉模糊不清。
領(lǐng)導(dǎo)帶著猥瑣笑意的臉,和父親帶著興奮狂妄的臉,交相呼應(yīng)。
我不顧一切的毆打著他。
像是又一次保護了我生命中最珍貴之人。
因為這件事,我背上了學(xué)校的處分,成了我簡歷中永遠的污點。
可我甘之如飴。
因為我保護了程安。
保護了我生命中的太陽。
程安總說,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
她說,發(fā)病也不是我的錯。
可如今,在我發(fā)病時一次次掛斷我電話的是她。
在我痛苦時與別人上床的也是她。
說我矯情懦弱的是她。
用三十塊錢羞辱我廉價的人,還是她。
五年。
短短五年,一切都成了我陌生的模樣。
我從前??匆娋W(wǎng)上的話,他們說,人永遠不能將另一個人看作救贖。
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以為自己會是那個例外。
可現(xiàn)在才懂,這世界上哪有什么例外可言。
如今想想,我甚至都有些恍惚,近些年的抑郁癥發(fā)作,到底是因為十年前,還是因為程安。
蜜糖與砒霜,本也只有一步之遙。
我將地上的血跡拖干,又哄著在廚房忙碌著收拾東西的母親回房間休息會兒。
才剛剛坐在電腦前不過短短幾分鐘,就聽到了如同雷鳴般的踹門聲。
除了程安之外,我想不到有誰會這樣霸道。
我皺著眉將門打開。
程安的腿剛剛抬到半空,與我對上視線后,仍舊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在了我的膝蓋上。
她穿著高跟鞋,這一腳下去,我只覺得膝蓋處傳來尖銳的疼痛。
讓我臉色慘白。
可程安卻壓根不在乎。
她的身邊,陳宇看向我的眼神中滿是嘲諷的笑意,就這樣跟著程安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我的屋子里。
“蔣修文,你不是要作嗎?行,我就過啦看著你作!”
陳宇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輕聲道:
“算了程總,要是修文哥不愿意做也沒事的?!?/p>
“是我自己嘴巴挑?!?/p>
“修文哥你別介意,程總就是太慣著我了,我沒事的?!?/p>
“你手藝比較好,之前給程總做的便當(dāng),都很好吃。”
陳宇語氣中炫耀的意味實在是太明顯,就算我不想注意,也很困難。
原來,我自以為是想要照顧程安身體的便當(dāng),都進了他的肚子里。